於妙妙死了,花姐在這世上沒剩幾個熟人了,也沒道理再回朱家村。娘家要是對她不好,花姐也就沒有前路了。眼下沈、馮兩家的為人看起來不特別的差,但也沒有十分的好,保留著「丈夫」的身份才能更好保護花姐。
如果沒有今天這一出,她反而不擔心花姐,一個寬容的娘家是能讓花姐日子好過的。沈瑛這一手玩得實在不好看,祝纓不免懷疑他的為人。
你不許離婚,那花姐就還是我的人!我護著她!
張仙姑也念舊情,想了一下,說:「那你可得有數,這門親事也拖不可太久。她一個女人家,還是得成家、生個孩子才算好。別耽誤了她。」
「我知道,先穩住她,等兩下都安頓下來了,我瞅瞅找個機會再退親。」祝纓就來看花姐了。
花姐已經換了一身的行頭,雖然是素衣,看著卻更鮮亮了。看到祝纓來,她開心地笑道:「三郎?!」
祝纓道:「大姐,我有事要跟你說。請姐姐們給我們留點兒地方。」
丫環們笑著掩口出去了,只有李大婆不肯出去,硬說這事兒不合禮數。花姐很為難,祝纓道:「也沒什麼,就幾句話。」
花姐本來坦坦蕩蕩的,李婆子這麼一杵著,倒好像他們在做賊似的,花姐說話腔調有點不自在:「三郎,什麼事兒?」
祝纓道:「我,先不跟你一道進京了。你先去見親娘,我把爹娘安頓下來再去找你。」
花姐吃了一驚,站起身來驚呼:「出了什麼事兒了麼?怎麼……」
祝纓道:「沒出什麼意外,你坐下,咱們慢慢說。」
花姐心裡雖急,模樣兒依舊很溫婉,道:「你說,我聽。」
祝纓道:「我不知道沈副使是怎麼想的,更不知道那位夫人是怎麼想的,但是起先冷淡現在又改主意是真的。我經的見的少,他們這個樣子我心裡實在沒底。也不是看鄭欽差是正、沈副使是副,是答應鄭欽差在前,我要履這個約。沈副使要是喜歡一個反覆小人,那我無話可說。」
花姐點頭:「我明白。」
祝纓又說:「現在跟你去了那裡,不是贅婿也是贅婿了。我也不怕做贅婿,我做過了的,你知道的。我也知道鄭欽差原先沒這麼看重我的,因為你和沈副使他才更看重我一點。」
花姐道:「你本來就很值得。」
祝纓道:「值得的人多了,多的是想磕頭都找不到神仙的。我的運氣不錯了,遇著兩個神仙。」
「哎……」
祝纓笑道:「兩頭都想討好,就兩頭都討不著好,我就先照著原來的路走了。以後怎麼樣,走走再說。這些事兒也不是我想怎樣就能怎樣的。」
花姐笑道:「也好。男兒頂天立地,只是又要吃苦啦。」
祝纓道:「我是怕他們說你。我又不跟著去,又把媳婦兒扔娘家蹭飯。又看你沒人撐腰,誰都來管著你、欺負你……」
李婆子挨了她這一句,臉上不自在,輕咳了一聲。
花姐「噗嗤」一笑:「胡說八道!我還收拾了包袱找你去!又不是沒過過窮日子,府城賃的一間房也住過呢。」
李婆子一直垂眼聽著,等花姐說出了這番話,又輕咳了兩聲。
祝纓起身,拉開房門,將李婆子推出門去,關門落鎖,整個動作如乾淨利落,李婆子被關在門外還沒醒過味兒來。
花姐吃驚地說:「三郎?」
祝纓附在她的耳邊,花姐耳上一蒸,心跳快了一拍,只聽祝纓說:「你要見親人,見了,處得來就處,處不來,我總在外面的。並不是因娘和乾娘簽的一紙契書,大姐,打小你就照顧我,我都記得。」
花姐不自覺地摸摸耳朵,低聲說:「你放心去吧。舅舅這裡我應付得來。娘一走,你又不常得來,我一時覺得舅舅、表哥是依靠,又想見親娘,才……我心裡明白,雖說是骨肉,到底二十年沒見,人情冷暖。這個家,我原本也沒想一頭扎進去不出來的,只是娘走了,我便無處可去罷了。知道有你,我心裡就有底氣多啦。
去吧,別太累著了。你總是什麼事都記著,扛著,又不肯說。別人看你做什麼都那麼的容易,可世上又有什麼事是容易的呢?看人挑擔不吃力罷了。
對了,舅舅、表哥常問起你,多麼聰明,又多麼會做事。世上哪有天生就會做事的人?別嫌我話多,跟了鄭欽差就好好做,可也別與旁人弄得太僵了,進了京,先看看,哪個人好相處。」
「哎。」
祝纓直起身,說:「那我走了。安頓下來就去找你,你……」
「我不急,你也別著急,這麼些年我不是也好好的過來了?嗯?我比你大好些呢。」
「哎。那我走了。」
祝纓拉開門,回頭看了一眼花姐,說:「那,京城見?」
花姐笑道:「京城見。」
外面,李婆子被祝纓弄懵了,終於想起來拍門:「小娘子,莫開玩笑,給婆子開開門!」她還不敢聲音太大,也不敢提到祝纓之類。
祝纓笑著拉開門,笑道:「大娘好。」
李婆子氣得鼻孔大了一圈,祝纓正色道:「大姐是您接走的,還請以後好好照料她。」
自此,岳母接女婿的事便告一段落了,花姐被吳安與李婆子接走,祝纓一家三口依舊在鄭熹的隊伍最末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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