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愚看那杀手逃走,才把剑归鞘,太息了一声,回头看向站在清弥身边的无忧。
她轻锁着眉头,不是害怕,不是担忧,他不知道那是什么神情,可又觉得,不愿再看到那样的神情。
他似乎是看到了此刻的自己,好像一只恶鬼,站在人间道上。
“五郎……”
他独自在前面走着,浑然不知无忧已经跟到了他身侧,她伸手将秦愚的披风往前拉了拉,才说话:“五郎……”
这声唤,让秦愚反应过来,他回头看向无忧,就见到无忧也抬着头看自己。
他心下一怔,现那双眼睛里,正好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怎么了?”他躲开了无忧的目光,直视着前路。
有半刻没有听到无忧的声音,好似有些为难的她,最后笃定了一下,才张口说话:“我眼里的五郎,和那个杀手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秦愚的脚步顿了一下,他再次看向无忧。
“未见明月,焉知圆缺。”无忧说完话,才看向秦愚:“堂皇议论,这才是一叶障目。”
一叶障目……真可笑,她在秦愚和行云对话时,也只是一个看客,怎么会记得那么清楚?
他以为自己那样不堪,难道也是,一叶障目了?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清弥缓步走来:“秦施主莫要被蒙蔽双眼。”
不要被别人,也不要被自己所蒙蔽双眼。
越过了山丘,雪也化的差不多了,前路有了全貌,一直通往燕阳城大门。
夕阳照在路上,两侧荒草翻飞,长得都到无忧的怀里那么高,一片金黄灿烂的,恍惚里无忧还以为自己身在北蛮。
他们往前走了没多久,就被一声惊呼止住了脚步。
无忧扒开荒草,走了两步才看见里面有个书生模样的男人,抖着腿躺在地上。
“你怎么了?”
“蛇,被蛇咬了……”书生满头大汗,清秀的面孔苍白如纸,细眸半开半合,混沌不已。然无忧还是有些警惕,她看了一眼跟在自己旁边的秦愚和牧昀,才说:“这宽阔的驿道你不走,走野草堆,不咬你咬谁?”
“娘子……师父!”他的目光对上了带着僧帽的清弥的身影,眼见他身影抖了一下,转瞬而逝的恐惧,让无忧都有些以为自己眼花了。
“师父大慈大悲,可否拜托一位郎君,将我背到城里的客栈吧。”
清弥“阿弥陀佛”了一声,就说自己也可以背他。
“师父看模样还小,还是算了……”他挣扎着站起身,看了看牧昀,又看向秦愚:“这位郎君可否相助?”
“开什么玩笑,我们五郎,背你?!”牧昀大呼小叫的,心底不痛快得很。
无忧看了秦愚一眼,然后问:“不知道先生叫什么,是要去燕阳做什么?”
“小生姓胡,名为水生,家里排行十一,也可叫我十一郎是涂州人士,恰过年节,恐耽搁科考,往上京去赶春闱,侥幸欲走近道,不曾想被害蛇所……”
“算了……”牧昀看他啰哩啰嗦的厌烦,就主动请缨,来到胡水生面前蹲下,把他背了起来。
这离城门还有一些距离,胡水生像死了一样趴在牧昀背上,不曾说话,也不曾要人处理伤口。
青君觉得不对劲,就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胡水生才抬起那双细眸,勉强挤个笑容。
“先生还好吗?”
“还能撑……”他话音被一阵剑鸣之音打断,青君抬起头,就看到不远处荒草丛生的原地里,一个带飘飞的青年,骑着马一路从西边而来,他穿着简朴的月色束袖衣衫,寒冷的正月里却也不怕瑟瑟寒风。
比起一身贫酸的衣裳,他背上背着的长剑却无比古朴,又十分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