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愚喘着气,望着手里的珠子,和身前的灰尘,窗外隐隐的黎明,照在他的身上。
这下好了,他该如何再在梦里见到无忧呢?
而无忧,也有几日没有梦见到秦愚了,她去了燕阳,那里的商市里,趁巧在举办品酒宴,无忧去凑了个热闹,挤到人群里,却被主持叫去品酒,无忧赶紧摆手,说她小姑娘,喝什么酒都是苦的。
惹得旁边看热闹的人们都笑开了花,但唯独有一个大汉不高兴,他光着半边膀子,手拿环刀,光头佛环,却一脸横肉戾气。
“贫僧酿的酒,向来都是香甜的,如何会苦?!”
无忧被这喊声吓得一激灵,还好被旁边好心的大娘拽到人群里,才让那僧人没能看见。
“这是什么人?”
“是从外面来,好像要去严生塔的一个苦行僧,不过看着不是正经和尚,脾气特别差,昨个因为化缘没化来酒,把酒馆给人砸了。”
无忧不寒而栗的抖了抖,心想原来还真是,世上的僧人,不是都像寒竹那般和蔼可亲。
如今已经这些时日了,也不知道寒竹有没有到蝉耳寺,寒竹就找到一家写字的铺子,亲手给寒竹写信要报平安,让她在蝉耳寺等自己。
想到这里是燕阳,寄完信,无忧又像信驿的人询问燕阳有没有降龙木。
驿官笑说降龙木要去琅琊郡找,可惜琅琊郡远近千里,可惜琅琊山上还稀少,印山却多。”
“小驿官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去的地方多,当然知道。不过最主要是我故乡在琅琊郡印山城。”驿官笑了笑,把无忧的信放进标着王湖郡字的布袋里,就骑上了马。
“天啊,那你怎么在这里当差?”
“故乡远在千里,我上了马,就不能停了!”
看着驿官远去的背影,无忧感慨万千。
这样年轻的郎君,为了生计,在四海奔波,不曾驻足,哪怕路过家乡,却也只能为老人亲友留下只言片语。
离开燕阳时,却在路上梦见了秦愚,他坐在马车里,颠簸的路程,他的脸色也不好看,却一直让牧昀赶路。
虽然不知道他是要去哪里,但无忧要继续南下了。
可无忧新奇,为何还能梦见秦愚。
上次梦见他时,他躺在一片雪地里,相隔甚远,却没见到他身边有任何人。
无忧拼命的跑向他,身下的雪却越来越厚,她从雪窝里爬出来,冻的浑身抖,看着昏睡过去的秦愚,却怎么都叫不醒他。
后来无忧一直以为他死了,每日都在祈祷,从涂州郡到燕阳郡,山野里的寺庙浮屠,路边的石罗汉破佛陀,她都要拜一拜求一求,后来去到燕阳,也不忘去一趟寺庙。
每次都希望佛祖保佑,自己的梦都是假的,她没了玉珠,想必梦到的东西也和世人一样,是相反的吧?
她也终于明白了,那些寺庙里为何有络绎不绝的游人香客,他们在佛祖面前念念有词、愉悦轻笑、泪流满面,她也和那些世人一样,拜着欲望、恐惧、不安、满足。
无忧问小僧人为何来许愿的人多,还愿的却少,是不是佛祖不灵。
小僧人笑了笑,只说万物有心,心诚则灵。
或许无忧就是心诚,才让秦愚从雪地里活过来,从昏睡里醒来。
从燕阳向西走几百里,便能到上京。
八百里路,她需要走至少八天,一日百里,都要让她颠簸的吐在马背上。
可寒竹还在等着她,她可不敢耽误。
到了荒郊野外时,无忧就要披上寒竹留下的袈裟,这里没有人烟,还会有水鬼。
她从燕阳买了一本小册子,一支画眉笔,这一路虽然孤身一人,可想要记得东西太多了,无忧好想和秦愚说这些事,她更是在信驿写了一封信给秦愚,但因为不知道向哪里寄,最后也只能揣进怀里。
驿官笑问她,为什么写好信又不寄了,无忧说她不知道朝哪里寄。
“那就烧了吧。”驿官指了指信驿门口烧汤的火架:“风会把它带到思念的人身边的。”
无忧看着驿官把自己写好的信扔了进去,她把自己的也扔了进去。
最后她决定记下来,等到再见到秦愚时,交给他。
八百里驿道,无忧没有遇到水鬼,又没有遇到恶人。她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在帮她,但路边总有不少赶路的流民,饿殍,土地庙里有进京赶考的书生,半夜还在借月色悄声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