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有什么好东西,要被流匪杀人取物?”
秦愚闻声就见无忧走到自己身后,又侧身挤到孩子跟前蹲下,查看孩子伤势。
其实根本无需查看,孩子脸上已经没有痛苦的模样,手足无力瘫软,脸色无血,根本救不活了。
“金银细软是好东西,这孩子女人也是好东西,遇到头铁的,流匪可不稀罕人命。”
无忧看向说话的斥候,他笑嘻嘻的模样,根本看不出忧伤,这活生生的一个人死在自己面前,还没有秦愚的一记眼刀可怕。
“你也笑得出来……”
“难道哭不成?我哭别人孩子,我的死鬼孩子叫谁哭?”
兴许人各有忧愁之事,司空见惯这些东西后,有的人就会把这悲凉的事,和自己悲凉的人生全当做笑话看。
“埋了吧。”
秦愚转身离开时,无忧跟上去问他话:“他们逃荒,是因为吃不上饭吗?”
跟在一边的青君感受着身上暖和的阳光慢慢减少,便知是乌云爬了上来。
“千阳郡闹旱灾,像他们一样的人数不胜数。”
“若有饭吃,谁想背井离乡?”牧昀也接话。
“有人粗茶淡饭,有人锦衣玉食,这才是世道。”
看着爬上马背的秦愚,无忧抬头又问:“那为什么不分一分,富人帮一帮穷人呢?”
“都是命数,倘若都一样,那就不是人间了。”
“那是什么地方?”
“苦海。”青君一边扶着无忧上马,一边说:“只有亡灵,才会都一样,身无长物孑然一身。”
“只有一无所有的时候,天下人才会一样吗?”
“对,人活着,就会有不同的生死祸福命数。浮屠讲缘,道人讲衡,像这普通人,就讲命。”
无忧望着秦愚走远的身影,是那般落寞又凄然,他好像看懂了这人间,却又不知自己这样的人,该怎么在人间存活。
夜幕降临时,他们已经走过了一座木桥,天上开始下雨,地面湿滑,他们就取消了夜间赶路至子时的计划,支起帐篷取暖。
“今天本不是下雨的天气。”
秦愚的目光从天空移到无忧的帐篷处,见她吹灭了烛光,就打算睡觉。
青君曾告诉过秦愚,苦海女能感人苦痛,共人悲情,虽在情理之事上更容易通晓,可世人却常说这样的人总是命短福薄。
这场雨来的及时,兴许能够救得千阳郡冶城百姓,无忧躺在铺好的皮子上准备睡觉的时候,还在想这件事。
倘若她想,别说救一个小孩,救多少人都能救,可她不能。
上岸时摆渡人告诉她过不知道多少遍,她若找不到苦行僧帮助自己,将会带来多大的浩劫。
森林中并不宁静,风声水声虫声兽声,随行护卫有五百,鼾声好似雷暴,虽说最近因为嫌路途遥远,逃了一伙兵士,却也有四百余人,日日都有逃兵,可秦愚却从不管这件事。
无忧睡的不踏实,身下的石子硌的皮肉疼,还有漫进帐篷的雨水,她从毛毡中露出头来,睁开眼睛,却看见帐篷外有一黑影正在靠近。
她吓得捂住口鼻,不敢吱声,心里紧张的敲锣打鼓,但绝不能慌不择路的闹腾。
黑影掀开帘子,弯腰走进来,摸索着毛毡一点一点的靠近无忧……
无忧瞅准时机,猛踢一脚,将刺客踢倒在地后连忙爬起来就要逃走,却被一把抓住了脚脖,她体型单矮瘦,这人毫不费力的就把无忧拽进了帐篷。
二人躲闪攻伐之间,就听刺客说话:“你到底是谁,究竟有何居心?!”
“我是小悠!”
“死到临头还嘴硬!”刺客是个女子,她抓着无忧的衣领,匕就要插进她的心口,吓得无忧奋力一挣,站起身就转到一边躲开了匕。
而帐篷外因为听到响动,灯火亮起,不久就有了走动的声音。
“有本事就使出来,不然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帐篷窄小,无忧根本无处躲藏,门口又被刺客拦着,稍微一动,就又被擒住,匕被举在自己眼前,下一瞬她恐怕就要见血!
“疯了!”
无忧眼前忽然明亮起来,也看清了刺客的面孔,正是青君?!
秦愚拿着火把走到青君面前,一把将她从无忧眼前拉走,他看着神态自若的青君,半天没有说话。
转过头后,他又朝无忧行了一礼,才带着青君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