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戚彤雯的允许下,蒲子铭得以上床,夫妻俩面对面地坐在床上,戚彤雯的神情严肃地像在听学术报告。
“啊?”戚彤雯第一次觉得自己博士毕业的脑袋不够用,“你是说那个女生没有成年?而且……她发生性关系的时候还没有满十四周岁。”
电光火石之间,戚彤雯想起了很多不对劲,比如女生当时闪躲的神色,还有她明显幼态的骨骼。
要知道成年人就算长得幼态,那也是和真正的小孩子不同的。
“但是电脑上写的是二十一岁……”女生用的是身份证挂的号。
要是说差一两个月成年也就罢了,十四周岁和二十一周岁之间相差了七岁。
戚彤雯说:“我知道以前计划生育,有好多人实际年龄和户口本上的都不对,可最多也就差两三岁,七岁也太多了,她入学升学这些都怎么搞的?还有疫苗这些……”
这就意味着丁雁荷生下来的时候就七岁了,这不搞笑吗?
蒲子铭摇头:“这中间具体怎么操作的……我也不清楚,据说她出生在一个贫困的山庄,那里查得不严,她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黑户,后面不知怎么上了户口,总之她也没上过几天学……”
十几年前的户口制度还不像现在这么完善,也没有实现全国联网。而且就算是再完善的制度也会有漏洞,放到现在,仍然有许多没有完成九年制义务制教育的人。
阳光之下,总有阴影。
戚彤雯问:“那又是谁发现她没有成年的?”
人的年龄越往后走,篡改身份证年龄这件事就越难发现。七岁在整个人生跨度里实在微不足道。
四岁和十一岁相差得很大,可六十四岁和七十一岁呢?
丁雁荷的个子不矮,因为身上沾染三教九流之气,谎称二十一岁也没有人怀疑。何况她身份证上就是那么写的。
身份证,那还有假吗?
如果有假,当初给登记户口的人是不是要问责?谁会多管闲事?
蒲子铭说:“是她自己报警的,她和警察说自己没有满十四周岁,要警察把那个让她怀孕的人抓起来。”
这事追溯久远,牵扯太多,一般警察根本就不会管,偏偏丁雁荷遇到了陈星洲,一个认死理又有家庭背景刚从军校毕业的警官。
戚彤雯听完后,久久无语,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女生真的没满十四周岁,让她怀孕的男人要负的就是刑事责任。因为我国的性同意年龄是十四周岁,与未满十四周岁的女生发生性关系,无论女生是否同意,都是一桩刑事犯罪。
但女生的年龄存疑,想要取证实在太难。说实话,警察肯受理这件事情,都足够让人惊讶。
戚彤雯已经不再是刚毕业的学生,她深知这个社会有一些必须遵守的运行规则,很多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而很多人只是能力有限的普通人。
戚彤雯忍不住回忆丁雁荷的样子,十四周岁,应该
读初二差不多。可是丁雁荷的人生,有一半在见不得光的躲躲藏藏里。
她本会在山村里像配猫狗那样随便地被配人家,一次阴差阳错之下跑出了大山,可她并没有改变命运,反而重复被伤害,最近一次,她失去了自己的输卵管,差点丢掉性命。
戚彤雯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难受,因为她知道这件事情的结果很有可能是无疾而终,除非有人愿意且有能力追究到底。
到最后戚彤雯只是说了一句:“还好那天,我按着她让她做了检查……”至少保住了一条命。
如果那天那个女生死了,这个世界就真的太荒唐可笑了。可丁雁荷不仅没死,还引出了陈年往事,也许这就是命运中的因果报应。
戚彤雯的情绪突然变得低落起来,蒲子铭看出了她的变化:“怎么了?”他还有些被吓到了,不明状况。
“没什么。”戚彤雯的声音发闷:“就是想到这个小姑娘,心里有点难受。”
对于蒲子铭来说,他只是听了一个八卦,医院里每天都能遇到狗血离奇的事情,他没有那么关心别人的生活。
而且作为一个男人,他其实不太能感受戚彤雯这种感情,不是身为医生对患者的同情,而是一种更为复杂的、同为女性而生出的愤怒、无力以及害怕。
蒲子铭不能感受这种感情,但他知道老婆的心情不好,所以他伸手想揽住她的肩,拍拍她,安慰她:“我家雯雯原来这么心软……”
然后被戚彤雯打开了。
蒲子铭一头雾水。
“你不懂。”戚彤雯严肃地说:“如果以后我们的女儿也遇到这样的事呢?”
女性是一种处境,与所有人都相关,是自己所爱之人、在乎之人也有可能会受到伤害。
蒲子铭一下就懂了,他脸上的笑消失了,想象自己未成年的女儿被一个成年男人引诱,不仅上床怀孕,还宫外孕出血差点死掉……
蒲子铭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那我一定会杀了他。”
戚彤雯提醒他:“现在是法治社会,蒲医生。你是个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