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地的排列位次按照頭銜等級來,像北狄人這樣的蠻夷,營帳就更加朝南,幾乎要接近山腳了。
借著夜幕,蕭暥和雲越帶著幾個護衛,淌水過了河。
雲越問:「主公,我們這是去做什麼?」
蕭暥正色:「不戰而屈人之兵。」
雲越:???
河對岸的北狄人營地正在埋鍋造飯,風中飄來烤羊肉的香味兒,蕭暥嘴饞了一下,莫名懷念起小區樓下那個疆的燒烤攤子。地道的西北風味嗷!
剛淌過河不久,蕭暥就聽到北狄營地哪裡傳來熙熙攘攘的喧譁聲吵鬧聲,一群人正圍在一起呼哨起鬨,場面很是混亂。
喲,有情況?
本著有煽風點火的機會絕不放過的宗旨,吃瓜群眾蕭暥立即背著手悄悄湊上去。
人群中央,一個滿面虬髯的北狄力士赤著膀子,袒著胸毛,手臂暴起栗子肉,和他扭打在一起的是個身材高瘦的中原將士。
蕭暥一看就知道他不行,個子是高,但是垂梢眉耷眼皮,長著一張標準的背鍋俠的臉,氣勢上就輸了兇悍的勁兒。
果然沒多久,那中原將士就被北狄力士敲翻在地,周圍的北狄人興奮地嗷嗷直叫。
「他們吵什麼?」蕭暥問,他聽不懂北狄語,隨口問了句,並沒有指望得到回答。
沒料到雲越盡心盡力解釋道,「當中那個虬髯大漢叫做烏赫,是阿迦羅的兄長,被他打倒在地的那個人是博遠刺史王岱手下的將領張陌。北狄人讓牛馬在這水裡洗浴,牛馬的臭氣和糞便就飄到下游的王岱的營地里,他們正在埋鍋造飯,過來理論不成就打了起來。」
蕭暥頗為吃驚:「你聽得懂北狄話?」
「主公忘了嗎,我們家以前有個北狄的馬奴,教過我馬術。」
蕭暥心道,不是我忘了,我又不是原主,我根本不知道啊。
正說著,烏赫一把揪住張陌的衣襟把他拖起來,抄起把馬糞往他嘴裡灌,張陌被熏得涕淚橫流,不停地乾嘔。
蕭暥覺得有點噁心,聽到身後雲越手指關節咯咯一響。
「想去打架?」蕭暥立即問。
「主公,北狄人欺人太甚。」
「嗯,我也這麼覺得。你們一起上,不夠就再招呼幾個人,打,給我狠狠打。」
某人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架勢。
雲越也知道自家主公向來彪悍,於是喝一聲道,「跟我上!」
他率先幾步上前,一腳就踹在了烏赫的腰上。
烏赫猝不及防一頭栽在馬糞里,頓時暴怒跳起來。周圍的北狄人頓時全圍了上來,拍著胸脯呼號著為他們王子助陣,氣氛甚為熱烈。
蕭暥圍觀了片刻,悄悄退出人群,這火候差不多了。
這次夜探北狄大營,他是當做一場下注了。
先試一試手氣,有機會就做,沒機會就撤。
沒想到他的運氣著實不錯。一來就遇到北狄人和張陌槓上了。他又讓雲越澆了一把油,讓這火燒旺了。
趁著這個機會,他迅繞到北狄人的營帳後。
果然北狄人的主營里靜悄悄的。連營帳前的兩個哨兵都跑去看熱鬧了。
畢竟是出來打獵,又不是在戰場,警覺性都不怎麼高。
蕭暥撥開帳幕,一股掀天的膻腥味撲面而來,他趕緊偏開頭,猛吸了一口帳外的寒氣,才勉強適應了,側身閃進了營帳。
大帳中央支著一口大鍋,正煮著羊湯,地面鋪著整張獸皮,四周依次有八張胡桌,胡桌上有酒壺和短刀,盤子裡放著半生不熟的肉,正滋溜溜冒著血水。
最裡面還有一張長榻,榻上堆著獸皮,上方還懸著一個碩大的牛頭骨。
蕭暥腦子裡蹦出幾個字『茹毛飲血』。
機不可失,他迅從袖子裡取出磨成粉末的泡竹葉,兌進了胡桌上的酒壺裡。
這是他離開洛陽時,讓雲越買的瀉藥。原本想是夾在紀夫子的方子裡糊弄過去,可是雲越這孩子也太仔細了,居然還一張張翻看,搞得他很不自在。
下瀉藥這事兒確實夠狗血的,但是管用,只要明天阿迦羅為的北狄代表團集體『水土不服』鬧了肚子,退出比賽,不就什麼事兒都沒了嗎。哈哈哈!
他麻溜地在鍋子裡和酒壺裡都下了藥,還盡心盡力地晃了晃酒囊充分溶解,正想做了好事不留名功成身退。
可也偏偏在這個時候,忽然眼底的火光晃了下,他好像感到有一陣風擦身而過,隨即他就發現剛才榻上扔著的那堆裘皮不見了!
臥槽!莫非剛才這榻上躺著人!
這個念頭還未及閃過,他的左肩就被牢牢地鉗住了。
他心下一沉,回頭就看到一張北狄男人的臉,那男人身材極其高大,小麥膚色,臉部輪廓硬朗狹長,鼻子有些鷹鉤,眉峰如刀眼窩深邃,褐色的眼睛裡閃著琥珀般的光芒,頗為英俊剛猛,捲曲的黑髮結成一股股密密麻麻的小辮子。
那男人眯著眼,好像還醉意未消,問了句什麼話。
蕭暥哪裡聽得懂啊,他只剩一個念頭:跑路!決不能被抓到!
他扣住那男人的腕骨一錯,利落地甩開他的手臂,剛要脫身,不料那男人身手極好,蕭暥只覺得下頜一涼,一道凜冽的弧光劃向他的脖頸。
彎刀!北狄人的滿月彎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