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李歧睁大眼睛看着半跪的女孩,某些暗藏在心底的小心思以近乎羞辱的方式被戳让他克制不住的气血上涌,耳蜗深处出了轰鸣,眼前的景象一片又一片的花,他想要反驳却觉得舌根软,两片嘴唇重逾千金,连带着眼皮和四肢跟着笨重了起来,没有了疼痛的支撑,只能慢慢、慢慢的被拉入了黑暗的深渊。
用手指撑开青年的眼皮瞅了瞅,确认他陷入昏迷的洛宓站起身走回原位,摘下半空中的五官按到了烟雾里,她还没开口,那画妖就迫不及待的表了忠心。
“大人,我什么都告诉您请务必要留小的一命”
从趾高气昂到卑躬屈膝,态度落差不可谓不大,然而这点牺牲在它看来与身家性命相比,恐怕是不值一提。
“我没什么想要问你的,”维持着把“五官”按上去的姿势,洛宓看都没看它一眼,“你这张脸让我恶心。”
“是宋明照”画妖尖声喊道,“当年是他画出了我,给我起名澜沧,是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节指骨,日日供奉在我面前”
“那节指骨有奇怪的力量天长日久之后我就有了自己的意识我不想再当一幅画才”
“我说过了,”洛宓眉头微皱的打断了它的自白,“你这张脸让我恶心。”
于是画妖的声音戛然而止,它维持着惊愕的表情,那张虚假的脸微微扭曲,组成身体的烟雾重新凝聚,变成了一张破旧的画纸,然后被四面八方的海水冲的稀烂。
抬手捂住了脸,洛宓一字一顿的念起了那个再次被提起的名字,“宋、明、照。”
当初在澜沧山的时候,她没能记住这个名字,而从今往后,她不会再忘记了。
做完这一切,洛宓抬腿迈过昏迷不醒的李歧,谁知脚尖刚刚触地就迎来了一阵地动山摇,无数气泡自地砖的缝隙中升起,转眼就填满了整个宫殿,与此同时,一声长长的狼吟从远处传来,响彻了整座遗迹。
深海里是没有豺狼的,深海里有的只是豺身龙的睚眦而已。
而更糟糕的是,狼吟传来的方向正是她拎着李歧离开的方向
去还是不去
洛宓脚下一顿,竟少见的犹豫了起来。
如果不去,羽渊很可能会命丧睚眦之口。
可若是事事关照,她又要他何用
想到这里,洛宓脚尖一转,向着宫殿的更深处走去。
反正她想要的,魔界需要的,都只是魔尊羽渊而已。
若是他做不到,那就只能换掉了。
“睚眦追过来了。”
留在宫殿入口的李羽渊回过头,拥有水灵根的他在海中远比其他人更加敏锐,无边的南海无时无刻不在抚慰他、提点他,帮助他在这场已经偏离了最初目的的竞赛中占得先机。
睚眦肆虐登天台的画面犹在眼前,王盼之闻言也顾不得看管束手就擒的杨林了,连忙问道“羽渊师兄,咱们该怎么办”
不光是他,赵克己也默默的握紧了枪杆,他虽心高气傲,但也不是狂妄自大之辈,参加仙魔会盟的都是心动期以下的弟子,恐怕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够那头凶兽塞牙缝的。
事到如今,再愚笨的人也不会认为登天台上的那血腥一幕是百花派特意安排的了,毕竟只要她们还没疯就不会想出这样一个与全修真界为敌的关卡来。
很显然,她们对水下的真实情况一无所知。
“娘的,咱们不会被那群臭娘们给坑了吧”
同样意识到不对的还有抱头蹲下的杨林,这名邋里邋遢的炼魂宗高徒面色一变,顺着汹涌的水流来处一望,正对上了灯笼那么大的一只眼睛
“它来了”再顾不上门派立场之分,他大吼一声。
然而,杨林还是喊得太晚。
伴随着大量气泡的出现,一道黑影如箭般蹿入,强大的冲力直接掀翻了在场的四人,杨林抱着头撞上了一块礁石,剧痛从背部传来,他却丝毫顾及不上因为浓郁的血腥味已经充斥着他的鼻腔了。
只见在他原本的位置上赫然出现了一只半龙半豺的高大猛兽,而它布满利齿的嘴里,正叼着几乎断成两截的王盼之
“羽师兄”尚存一息的少年手指动了动,汹涌而出的血液染红了海水,也映红了眼眶,“克己”
然而就算是最简单的名字他也没能说完,随着睚眦合上的獠牙,这名软心肠的小道士彻底断了气息。
之后便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王盼之的尸体随着睚眦嘴上的动作而抖动,剩余的三人能清楚的听到骨头在利齿下碎裂的脆响,血水和漏出的肉沫混在一起,带来了逼人欲呕的腥臭气。
接下来就是杨林近二十年来最难熬的时光,他眼睁睁的看着王盼之是如何一点点被睚眦嚼烂咽下,少年那双无神的眼睛正冲着他的方向,与垂落的手臂一起一上一下的来回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