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瓷壺丟了滿地,沒過多久,又是一隻滾了下來。
梓菱早已醉意微醺,迷濛著一雙眼抬手:「拿酒來。」
這都五六壺了,還喝啊?
數了數面前擱著的酒罈子,小棠趕忙捂住自個兒的酒窖,嚴詞拒絕道:「女君,您不能再喝了!」
梓菱聞聲不悅,立時坐起身來,音色微厲:「連你也敢忤逆本君?」
左手搭在膝上,她眼神清明了許多,這副威嚴冷肅、不容置喙的模樣,沒兩下就把面前的小樹精給鎮住了。
委屈巴巴支起兩截枝椏做手,小棠又乖乖遞出了一瓶酒,同時囑咐:「女君……您慢點兒喝。」
手臂枕在腦後,梓菱飲下半壺,抱著酒罈子,開始喃喃自語起來:「大騙子,什麼海誓山盟,都是騙人的,他就是個大騙子。」
「大騙子……」
鴉睫眨動,投進眼中的光影一縷比一縷朦朧,梓菱醉得昏昏沉沉,一個沒留神就從樹上跌了下去。
幾許清亮的酒液洋洋灑灑,她薄薄的衣袂在空中翻飛,如雲似霧。
腦中恍然浮現很多年前,她也是這般緩緩飄墜,而後落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可這一次再沒有人趕來接她,後背涼風一掃,她直直地掉在了小棠用樹葉編織而成的軟墊上。
醞釀已久的情愫再難壓抑,梓菱喉間哽咽,肩膀一抖就落下淚來:「三郎!」
「三郎!你快回來啊三郎!」
抽抽搭搭地哭著,微啞的嗓音蓄了濃濃哀戚,迴蕩在林間,仿佛給每一片樹葉都染上了兩分悲涼。
周圍的樹精們頭一回見女君這般撕心裂肺,全都屏息凝神不敢出聲。
小棠心疼不已,不由得偷偷抹了把淚。
哭了一陣,許是嗓子干啞,梓菱拎起酒壺想要灌酒,卻發現早已灑光。
身形踉蹌,梓菱晃著晃著就猛地把手中的酒罈子摔在了地上。
「砰」地一聲脆響,碎片四濺,驚得旁邊稍作停歇的麻雀急掠而逃。
「李哪吒,本君叫你回來,你聽見沒有!」抬頭望向繁茂的枝葉,梓菱揚聲大喊。
「你若是再不回來,本君就養十七八個男寵,氣死你!」
淚如雨下,轉著轉著忽而眩暈襲來,梓菱腳下不穩,跌坐在地。
手指緊緊揪住樹葉,梓菱垂著頭,兩側墨發披散,將自己裹進沉沉的陰翳里。
肩膀抖動,她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落,哭得近乎發不出聲來。
光影流轉,細微的雨聲穿入結界,像是編織成了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敲打得人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