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利沒那麼多心思想這想那,他可是吃過老爺獎勵的雞蛋的人!是標兵!
他的左手緊緊扶著犁把,沒有多久,手心裡就全是又濕又黏的汗水。就連黝黑的腦門上都掛滿了汗珠。
他眼光專注,緊緊盯著前方的悠閒甩著尾巴趕牛牤的牛屁股,雖然乾瘦卻如石頭般堅實的胳膊舉得高高的,右手中握著一枝鞭子。
農活他是常做的,鞭子也是見慣了的,只不過以往那些更粗甚至長滿荊棘的鞭子,總是抽在他自己光裸而滿是血痕和傷疤的背上。
如今他卻是手握著一枝用柔韌小樹枝做成的牛鞭,趕著牛兒做農活。
這麼些年來,他第一次覺著,自己似乎還是個「人」,能做活,能養活自己的人,而不是老爺們的兩腳牲口。
「……預備,開始!」
尊貴又可敬的男爵大人已經說完了他簡短又激動人心的動員令,揮下了他手中鮮艷的絲質手絹,當作發號令。
奧利的腦袋裡一片空白,用力憋著氣,把前方雪亮的鐵鑄犁頭緩緩往泥土中插去。
就仿佛是火熱的餐刀切開黃油,尖頭的犁刀輕鬆地插入了厚實的黑土中。
奧利喘出口大氣,昂起頭,目光明亮,堅定地注視著前方等待著他去征服去開墾的土地,輕輕揮起鞭子,響亮地喊出一聲——駕!
三十二駕式的鐵頭曲曲犁,在標兵和屯裡公認的農把式們手下,如同整齊而英武的騎士們,向著前方,無可阻擋地堅定前移。
凍了一冬,雜草叢生的板結泥土,就仿佛是黑色的波濤一般翻滾開來。
男爵大人沒有理會農務管事苦口婆心的勸說,堅決地要求屯裡所有的田地都同時開耕,而沒有理會傳統的慣例,一塊田地分作三份,一份春種一份秋耕,另一份休耕。
領民瞪大眼睛盯著鐵犁披荊斬棘,一騎絕塵而去,一邊趕緊邁腿在田邊追著看,一邊紛紛驚嘆不已。
「老爺做的這個曲曲犁竟然一頭牛就能拉動!」
「嚇!快看快看,那犁能調頭!」
「看!看犁口,這翻入土足有兩個巴掌深呢!」
屯裡原來都是將牛集中起來,六到八頭牛才能拉得動一排重犁,想掉頭更是要費老鼻子勁了。
小塊的份地里排不下犁,也走不了這麼多牛,只能用撅子般的木頭犁,用人力來翻踩,半畝地就能叫一家青壯累掉半條命。
如今這式的,長著小鐵頭、圓轉盤的曲曲犁,一頭牛就拉得輕輕鬆鬆,竟然還能隨便掉個頭!
神明啊,這是主的光輝落到了犁頭上不成?!
農務管事堤法煩惱地站在葛利的身邊,悄聲憂愁地向管家嘀咕著:
「犁是好犁,可哪裡能把所有的土都翻了耕種?地力總是有限的那麼點,種了一季要是不歇歇,撒下的種籽秋日只能收回半數都算是神明保佑,說是撒了那什麼積過的肥,便能養地?呵!
牛馬的糞能燒火能增地力,我琢磨著倒是有些道理,那些休耕時常常放牧的地確實比旁的肥些,可人的糞尿那些骯髒的東西,你說……」
他嘀嘀咕咕歪嘴說著,管家蹙起眉頭聽了,心裡雖然贊同農務管事這多年的老到經驗,卻也不好贊同他對男爵的非議。
正想低聲喝斥一番,讓他警醒些,悄悄幫著男爵補上不足之處,哪裡能背後嘀咕主人?卻聽旁邊鐵匠直著粗嗓子,大聲頌念道:
「你舉起棍杖,把手伸到海上,分開海水,教你的子民在干地上走過……」
葛利一驚,轉頭看看,鐵匠滿面讚嘆地撫著胸,遙望翻滾的黑土浪潮。
葛利沉默片刻,一拉愁眉苦臉的農務管事,說:「別廢話了,跟上去,好好看看!」
陶舒陽可沒功夫給口服心不服的管事們做心理輔導,借著男爵大人的地位威勢,他手下的態度是理解要執行,不理解也要執行!
咦?這麼想想,他這作風倒是越來越像以前公司部門裡,那個天天板著臉叫他們改材料改得死去活來,還嫌棄他們理解力不足的中年謝頂老大了……
男爵大人心虛地摸摸還非常健康的髮際線,在眾人的欣喜中收穫了許多的信仰能量。
迷你聖杯又被點亮了,這一點攢的能量液終於澆灌開了技能樹上最根部的第一枝——「祝福術」。
被點亮的祝福術邊上有一個極迷你的符號標識,是兩隻合攏祈禱的手掌,下面標註著一行字:
特瑞絲的祝福——神的憐憫非僅降臨於人。
後面緊跟著括號注釋:【微量提高生物活性,增加免疫力,修補缺損基因。能量:3】
特瑞絲?聽起來有點耳熟?
是以前玩遊戲時看到過的老外名字,還是電影裡的……不,不對,不是在地球上,應該是在這個世界聽到過這個名字。
對了!
陶舒陽突地想了起來,在他初臨貴地,戰戰兢兢招待騎士們和醫生的那頓晚餐上,他念錯了祝酒詞,醫生嘲諷地提起過。
他怎麼說來著?
「……連我們最仁慈善良的特瑞絲女神都不願憐憫,那位『可憐』的陛下又哪裡有什麼健康可言?」
醫藥女神——特瑞絲。
陶舒陽摸摸下巴,琢磨這位特瑞絲女神,究竟能和裝死狗的系統大豬蹄子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密切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