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啦!這個來的男爵大人怕不是瘋了吧?!
佃農們人人聞聲色變,嚇得兩眼烏青,別說睡覺,就連吃豌豆糊都不香了。
要搭爐子要造皮囊什麼的,就算糟蹋也只是糟蹋男爵大人自己的錢財和東西,佃農們一年總歸要為男爵老爺服兩次役,幹什麼不是干?
至於服役的內容從原來的干男爵大人公地的活,變成了做這做那奇奇怪怪的東西,對佃農們來說,只要乾的活不要變多變累,能有口喘氣的功夫和力氣,讓自己剩點時間和精力忙活完自家那一小塊份地的活……誰管老爺們想做什麼鬼東西呢!
可是屯裡的牛已經傷了,那治牛的法子還不知管不管用,老爺居然還要砸犁!
沒了牛,不過是用人頂上牲口的活,下死力拖犁;可要是連犁都沒了,難道要讓佃農們拿手刨地,拿牙啃石頭不成?!
更何況,老爺竟然要奪走份地!
神靈啊!再苛刻的老爺也不會想著把整個屯的佃農都變成農奴的!
在男爵老爺的領下,人其實分四種。
一種自然是高貴的老爺們,比如男爵大人,比如騎士老爺,再比如教會的老爺們;
第二種人是「自由」的人,像是葛利管家、屯長、手藝人們……還有少數擁有自己田地,能夠不租老爺的地還能養家餬口的人,他們雖然都要交各種稅,但都不需要服役。
當然自由民之間地位和財產的差距也相當大,就像屯裡的光棍羅格靠給城裡人干雜工過活,他和有權有勢有錢的葛利管家的地位差別,就仿佛是天上雲朵和地上爛泥的那麼巨大。
第三種人則是沒有自己土地,向領主大人租了份地,需要年年交租子,還得服沉重的勞役和兵役,只有干滿了幾十年的役活才有「可能」給自己贖身的佃農們。
沒有老爺的允許,他們甚至不能離開土地一步。事實上他們也可以被稱為束縛在領主土地上的「農奴」。
即便如此,他們對比著第四種「人」或者說兩腿牲口——奴隸們過的日子,還是得拍拍自己胸口,心有餘悸地慶幸之餘,更加努力地為老爺幹活,免得落到那樣只能算是勉強「活著」的地獄裡。
如今發瘋的男爵竟然要收回份地,讓所有佃農都變成奴隸!
天呢!神靈怎麼不降個睛天霹靂下來,劈嗯嗯嗯這個狠心腸的老爺啊!
佃農恐慌地聚集在一起,絕望而悲憤地互相悄悄打望,肚裡詛咒著。
有些性子烈的年輕人,甚至已經開始咬著牙盯向糞叉子,盤算今晚什麼時候月亮會躲起來,去努曼家的小路上怎麼跑才能不讓惡狗追上……
「安靜!」
狼心狗肺的屎男爵站在臨時搭建的台子上,拿著他那隻怪模怪樣的木頭片子做的方「喇叭」大聲地喊道:
「威蘭男爵領從今天開始不再需要佃農!」
趁著台下還沒炸鍋,還沒人撈起糞叉子練習飛標運動,陶男爵趕緊喊出下一句話。
「我也絕不會讓佃農們變成奴隸!所有佃農與老男爵簽訂的協議一概終止,所有的拖欠一筆勾銷!」
為了強調這句話的真實性,陶男爵向後一伸手:「契約!」
管家鐵青著臉,無奈而絕望地遞出了幾張泛黃的陳年舊羊皮紙卷,眼睜睜地看著發瘋的男爵大人將它們丟入了熊熊燃燒的爐子裡。
「嚇!」
「噝!」
「真,真的燒了?!」
震驚過頭的佃農們全都瞪圓了眼,看著那幾張契約慢慢捲曲發黑,被燒成一團灰燼。
「哎呀呀!這,這可是一大筆錢吶!」
「哼,如今他們倒是後悔當初欠得不夠多了。」
「沒了積欠,可也沒了份地啊!看他們怎麼活?要填家裡頭的一張張嘴巴,沒有地,還能怎麼辦?」
「當然就是賣人嘍!老爺是說不讓他們變成奴隸,可沒說不讓他們自願賣人!」
幾個手藝人和自由民看著男爵大人發這樣「闊氣」的瘋,酸溜溜地交頭接耳。
佃農們一陣狂喜過後,顯然幾個聰明點的人也意識到了前途問題,沒有積欠也沒有地,總不能一家子從此餐風飲露吧?
一個大膽的年輕人藏在人群背後,捏著嗓子向台上的男爵大人喊出了這個問題。
「這個年輕人問得很好,管家,給他一碗豆子。」
躲在高個子背後的年輕人很快被揪了出來,滿臉通紅,嚅嚅地從僕役手裡接過那碗獎賞的豆子。
小董狠狠剜了他兩眼,回頭就跑到男爵身後,悄悄匯報:「老爺,那是寡婦莉玲的二兒子,叫保羅,平時就不安分!最愛發牢騷偷懶……」
陶男爵沒理會他的小報告,而是給了保羅一個安撫的笑容,說出自己的打算。
「所有佃農的份地收回後,將會和原來的公地一起,合併成為牛屎屯集體農莊的地,大家可以選擇自願加入集體農莊,簽短約做活。
加入農莊的人可以完全免去服役,所有的稅由我來承擔,每個月我會給你們發基本工資——就是足夠讓一家人不餓肚子的糧食,幹得好的、幹得多的人,我還會每個禮拜發給他獎勵——就是更多的糧食和財物……」
為了能讓一幫情緒激動的中世紀文盲們,理解集體農莊的概念和粗淺的規則,可憐的男爵大人不得不耗費了半加侖的口水,才將佃農們安撫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