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府有很多奇妙的東西,肥得像貓的魚,長得像草一樣的花,教他很奇怪東西的人。
……還有動不動被踹下榻的宗行雍。
那比帝位更重要,殷照離善於找到自己最想要的東西。
「可以抱孤嗎?」殷臻半抬起頭,小聲,「雪很大,孤走了很長的路,像五年前一樣,濕了鞋襪。」
他渾身尖刺退去,露出雪白而柔軟的肚腹。眼睫一垂,落下蒼青色暗影:「他很像孤,你不喜歡他,孤有一點難過。」
宗行雍呼吸驀然加重。
灼熱氣息撲面而來,殷臻微微睜大了眼。
他眼皮一顫,上面落了冰涼的吻。
「現在去看看他?」
「沒有不喜歡他。」宗行雍抱住他,低低道,「只是更喜歡你。」
他真是對這個人毫無辦法,心甘情願將一切拱手相讓。
天空出現灰霾後一段淡藍的雲,獄外一千死侍靜立冰天雪地中。
皇帝死了,皇帝上任。這對普通人來說沒什麼,太陽照舊東升西落。臨近除夕,他們只關心如何除舊迎,過一個好年。
孩童笑聲如銀鈴,充斥在府邸中。
剛滿四歲生辰的小孩被二十幾個叔伯圍坐中央,當祖宗一樣供起來。他一雙腿晃蕩在半空,滿懷的紅橙黃綠赤橙青藍寶石,咯吱窩底下還夾著一柄玉如意。見到這麼多奇怪的人完全不認生,笑聲如銀鈴,嘩啦啦灑滿一地。
攝政王瞧見他爹臉上簡直要笑出花來,嘴裡一個勁兒念叨「太子好啊,好啊」「也不知道那渾小子有沒有把聘禮送上門」「老宗氏家祖傳的一百零八籽串啊傳媳婦的」……
攝政王心想,五年前不是就送了?背上白捱好幾鞭。
隔牆開了一株紅梅,混亂鼎沸人聲中,坐在假山上小孩笑聲一停,他懷中所有珠寶都松松垮垮,卻握緊一串佛珠。
視線穿過身前所有人,見到殷臻時眼前一亮,很快又看見跟在殷臻身邊的陌生人,歪了歪頭,好奇地打量。
宗行雍能感覺到對方在看他的眼睛,先是露出疑惑的神情,很快又笑起來。
「爹爹?」小孩張了張嘴,做口型,沒有喊出聲。
他從假山上跳下來,一路飛跑。
宗行雍心臟忽然被什麼柔軟地撞擊了一下。
他沒有看見那雙綠眼睛,而是第一時間注意到那張柔軟的,明艷的,和殷臻如出一轍的臉。
小孩在他們面前停下,猶豫地看了一眼殷臻。殷臻沖他點頭,他這才挪開腳,顯出和剛剛不一樣的靦腆來,慢慢騰騰地停在宗行雍面前。
一直忍不住偷看。
攝政王沒忍住,摸了摸他的頭,毛茸茸額發在掌心,接觸剎那相同的血液流淌,親密地靠近。
小孩唇角矜持地一抬,然後認認真真地揚起小臉:「我見過你的。」
幼獸一般濡濕的眼睛,睫毛烏黑濃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