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心。
「宗行雍。」殷臻說得很慢,一字一句斟酌。
「你不需要抓住孤。」
他在冷宮中住了太久,接觸不到其他人。剛到攝政王府邸時常詞不達意,雖然現在能在朝堂上巧言善辯,卻依然對自己能否準確表達心中想法感到忐忑。
孤說清楚了嗎?
殷臻企圖從宗行雍臉上看出什麼。
他又解釋:「孤關你……是因為……」
所有解決方式中,他選最好的一條。
宗行雍打斷:「本王知道。」
陷入沉默。
殷臻捏了捏手指,低下頭,難得不知該怎麼辦。
很多年前,他從學堂外草叢中被一把拉起來,被戲謔地問「你是哪家跑出來的髒貓」時,從奪權的種子在他心中根種起,從他在大金寺環上宗行雍雙臂始,以他縱馬橫跨二十七城池瘋至塞外、雙腿走過坍塌雪山、此刻仍然敢孤身站在豸獄,獄外空無一兵一卒為證。
他踽踽獨行十幾載春秋,驟然得到取之不盡用之的愛,茫然又無措。他獲得一項巨大的寶藏,陰謀陽謀都該遠離,他要保證這筆寶藏絕對不摻任何假意,卻從一開始就用假身份,假名字,一張假臉。
他以為自己會失去,所以在失去之前告訴自己從沒得到過。
但宗行雍身體力行告訴他,本王敢給就敢承受失望。
——他不僅之道在宗行雍身上學,連怎麼愛人也在宗行雍身上學。
孤也妥協一點吧,太子這麼想。
而宗行雍不說話。
殷臻袖中手攥緊了。
宗行雍看見他顫抖的睫毛,抿成一條僵硬直線的唇。
——你不需要抓住孤。
宗行雍其實是在反應。
他心尖奇怪地顫抖了一下,心裡無法遏制地開花。漫山遍野牡丹雍容而繁盛地開,將一切燥動和不安深深平息。
今日之前,和五年前下豸獄前,他都是想背水一戰的。
然而念頭總是被打消。
宗行雍聲音很啞:「什麼?」
「太極殿和東宮……」
殷臻卻不再重複,岔開話題道:「孤說過了,你任意出入。」他回頭,刻意不看宗行雍,而是去看甚至沒有關上的獄門。
一條曲折道路延伸。
「天氣好的時候,孤說不定會想去看看攝政王府那棵柿子樹,還有水塘里養的螃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