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不可能不被發現,才及弱冠的汝南宗氏獨子何其敏銳,在夏日燦爛陽光中懶洋洋掃過來一眼。
心跳如鼓擂,震擊耳膜。
他沒喝水,喉嚨一陣乾渴,下意識舔了舔開裂的唇瓣。瘦瘦小小一隻,渴望地探出頭,再看一眼。
殷照離從小就是奇怪的孩子,冷宮和高大宮殿對他來說沒有區別,他不認為吃穿重要,偷跑來聽課是汲取知識的本能。
那一刻,他忽然對權力和地位有了具體的想像。
他要體面,要進入學堂。
再自然而然——想要皇位。
殷臻靜靜道:「孤想做的事,就一定會做到。」
他目標明確,數十年如一日,嚴格執行,一切行為以目標為前提施行。一旦目標達到,行動力成倍數減弱。
攝政王嗅他發間清香,仿佛對自己即將到來的處決並不關心,他右手數度經過殷臻脆弱喉口,看似撫摸,又像是要扼斷。聞言漫不經心道:「你還想做什麼?」
氏族不死,宗行雍永遠虎視眈眈,皇位難穩。
殷臻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件事。
一旦他即位,等待他的是漫長而看不見盡頭的拉鋸戰。整個皇朝將陷入無休止的氏族和皇權對立,官員忙著站隊,無心朝事民生。僅僅一個半月,上朝就叫他心生倦怠。
殷臻微微笑了,他捋了捋衣擺,耐心問:「宗行雍,你想挾天子以令諸侯?」
「孤幫你達成心愿。」
宗行雍驟然眯起眼。
「孤要讓殷無憂做皇帝。」殷臻解掉他另外一隻鐐銬,心情像是很好,「宗紳七日前收到宗令儀一封家書,馬不停蹄往京城趕。今日他到城外一處宅子安頓,孤將殷無憂扔到了他大門口。」
「王爺不是想要一份大禮?」他道,「大禮至。」
宗行雍口吻聽不出喜怒:「你就這麼確定,汝南宗氏會從此倒戈?」
殷臻:「孤賭了一把。」
「汝南宗氏二十餘年前誓不踏入皇城一步,宗紳收到那封家書後面色巨變,攜家中各旁支老者二十又三急赴京城。」
「一旦殷無憂坐上皇位,他將擁有宗家毫無保留的支持。」
殷臻沒有說出另一句話。
攝政王永無造反之日。
獄中陷入寂靜。
宗行雍凝望他半晌,低低笑了:「殷臻啊殷臻。」
「本王真是——對你刮目相看。」
「不過,本王不記得有沒有告訴過你……」他三下五除二拆了腳鐐,再抬頭,綠眸中冷血一閃而逝,「本王不在意那個孩子。」
——天下任何一個牢籠都關不住他宗行雍。
無形的壓迫蔓延在牢獄中,冷意從腳底攀升。殷臻後退,站直,冷不丁道:「孤很開心。」
宗行雍驟然一抬眼。
殷臻平靜地站在原地。
「本王問你,在攝政王府那一年,你開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