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色熹微,蚩蛇深夜策馬疾馳至肅州城池。他渾身浴血,在殷臻身前深深叩:「殿下,少主失蹤。」
「雪崩。」殷臻沉默後道,「西涼人在等這場暴雪。」
蚩蛇雙膝跪地,他手上沾血,極艱難地開口:「虎符,請太子坐鎮三軍。」
宗行雍本有脫身的機會,他一旦後退,背後上千士兵將埋沒在雪崩之下,和當年滂水之戰將他送出沼澤的所有將領一樣。
殷臻立在茫茫雪山前,身後是七百死侍,黑衣如鬼魅站立。深冬風如狼嚎鬼哭,從山谷中灌出的寒意蔓延四肢百骸,他下半身失去知覺,錦靴因灌滿雪水變得沉重。
太子深深彎腰,胸口抽痛。
他知道此時應該往回走,知道一旦大肆派人尋找,主帥失蹤之事隨時可能暴露。宗行雍在軍中地位如同定海神針,一旦消息傳出去軍心不穩,敵軍得勢,局面將糟糕到無法挽回的程度。
理智告訴他應該回去,情感上他卻無法邁出一步。
他知道雪崩後十二個時辰是救人的最佳時間,他站在此地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活活消耗對方的生命。
殷臻想,他必須馬上做決定。
他渾身血液一寸寸凍僵,握住虎符的手失去知覺,神經末梢顫慄起來。
直到有什麼溫熱的液體順著指縫往下流。
「殿下!」從均立刻上前,掰開他的手,虎符一角將他掌心扎破,刺目鮮紅血液一滴滴往下流。
滴落在雪層上,盛開一朵朵鮮紅小梅花。
「籬蟲。」殷臻聲音沙啞得像是鼓風箱抽動,他伸手攔開從均,每一個字都相當艱難,「孤一炷香內讓你變成宗行雍的模樣,虎符孤交給你和蚩蛇。你回到營地,立刻坐鎮三軍,和西涼打第三仗。」
籬蟲猛然抬頭。
「屬下領命。」
殷臻衣袍獵獵,生生咽下口中鮮血:「勝負孤不在意,孤要你——」
他一字一句:「生擒敵將,取項上人頭,以泄心頭之恨。」
「蚩蛇。」殷臻極其清楚,「西涼糧倉至少有三處,在攝政王桌案上以硃砂標註,你帶兵,放火燒,搶,炸藥,孤要動靜,越大越好。」
蚩蛇:「屬下領命。」
七百死侍立在這場巨大風雪中,靜默如死者。
一旦宗行雍身隕,他們將為汝南宗氏獨子殉葬。既定命運如巨大陰霾,籠罩每一人心頭。
「從均。」殷臻沒有停頓,眼神始終看向層層壓蓋的雪嶺,他心中穿了一個巨大的洞,不管什麼都從裡面穿過去,五感變得麻木,站在這裡像做夢。
殷臻冷靜得絕情:「孤要你以太子之令從曲水調兵,一日時間,違令者就地格殺,孤許你先斬後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