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想選妃?」宗行雍又問。
殷臻垂眼,想了一會兒,實話實說:「不想。」
東宮多出一個人,不知底細,會很麻煩。
況且……
殷臻心平氣和:「孤不打算成親了。」
「為什麼不?」
殷臻心煩:「不關王爺事。」
斜陽幽幽一線,他支頤看過來,烏髮如緞,眉眼濃如墨畫,含嗔帶怒。坐高台明堂之上,話音很淡。
抬手間如有暗香盈袖,那香氣本該濃郁於帳中,此刻卻外溢,一絲絲、一縷縷,將心臟纏繞。
攝政王生平第一次知道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想起入宮教學那年溽熱的酷暑,想起那句「世間最被人低估,最無法輕易被抵抗的東西是美貌」,想起十四五歲少年鮮紅的眉心痣,想起學堂窗外驚心動魄的一眼——
過去十年,那隻貓兜兜轉轉,落回他掌心。
他無法對此人說出拒絕的話,正如四年前若是殷臻坦白,以薛照離身份站在他面前,令他自請戍邊五年,即使是在極端憤怒之下,他依然會答應。
宗行雍:「太子是在引誘本王?」
殷臻奇怪地問:「孤需要引誘你?」
宗行雍一怔,旋即大笑出聲。
「太子不是想知道那裡裝著什麼?」他大步往角落走,將箱蓋掀開,空氣中頃刻浮現灰塵。剎那間一片金光閃爍,灼灼大紅將帳內映出緋色,那顏色幾近刺目,扎進殷臻眼底。
殷臻喉頭堵塞,艱難無比:「那是……什麼?」
「婚服。」
「太子以為本王放著滔天的攝政大權不要,千里奔赴關外是為了什麼?本王當真懼怕那一紙謀反的證據?」宗行雍嗤笑道,「不。」
「若不是顧忌太子下落不明有孕——」
宗行雍:「本王四年前就反了。」
「另有一件事,太子實在高估本王對子嗣的態度,本王不關心他死活。」宗行雍道,「五年前本王給你下生子藥,究極目的只有一個——」
「太子應該清楚。」
殷臻心神驟然一晃。
朝中大局已定,他沒有必要待在攝政王府。宗虞兩大氏族姻親流言漫天飛,他自覺自己能順利抽身,於是在一個雨夜和宗行雍告別。
真是愚蠢——他後來回想。
「你想走?」
殷臻客氣且疏離:「是。」
攝政王倒還耐心問了:「本王對你不好?」
殷臻當真回想,然後搖頭。
「那走什麼?」
此間複雜非一言能說清,殷臻為此事煩心已久,乍一聽見他要成親之事大鬆一口氣。
當斷不斷,必受其害。
於是他果決:「要走。」
攝政王手腕珠串有一下沒一下輕叩,望向他的眼底晦暗叢生。
危險來臨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