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我來送明日軍情摺子!」
「王爺我落了東西正等蚩蛇領拿,路過,路過哈哈。」
「張衛你他娘的別擠老子老子要看!」
「杜松,你看老子哪兒還有一隻腳踩你——」
宗行雍陰惻惻:「要看什麼?」
所有人齊齊一僵,縮著脖子,扭頭裝作什麼都沒發生,推推攘攘往各自營帳走,望天望地:「今晚月亮真圓」「是啊正適合賞月」「今天是個好日子」「天氣不錯」……
最後有人氣吞山河:「王妃——真美啊!」
殷臻渾身一炸。
他眼睛睜大,聽到宗行雍一怔,隨即放肆大笑:「賞!」
這一聲「賞」猶如打開什麼開關,耳中立刻竄進來一連串「王妃」,其中某個人雙手攏在嘴邊:「我保證王爺潔身自好,四年來身邊連只蒼蠅都沒有。日日夜夜獨守空房,不怕染病就怕憋出病。」
軍中人口無遮攔慣了,當即有人附和起鬨:「我作證!」
「我作證!」
「我也作證!」
宗行雍摸著下巴沉吟,鏗鏘:「通通賞!」
「……」
殷臻氣昏了頭,一把拔出右側佩劍,劍身出鞘一半,雪白劍光剎那傾瀉一地。
「太子又要殺本王?」宗行雍攤手道,「本王什麼都沒幹,說了四個字而已。」
殷臻冷靜下來,緩緩把劍送回去,劍尖至底,發出「砰」一聲響。
枯草上覆蓋著雪粒,夜裡溫度低,又結成長長冰條。
出乎意料,昏暗雲層間隙中,確有一輪月滿而稍缺的圓月,碩大如黃金餅,空懸天際。遙遙遠望群山隱匿夜色中,連綿不絕山脈連城鑄關,巍峨矗立。
宗行雍坐在一座小山包上,黑金衣角鋪陳。
「滂水一戰東起明山關,西至終雪嶺。死傷共一百二十九人,其中七十三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埋骨沼澤深潭下。」
宗行雍將一壺熱酒傾倒在地:「本王手下軍師將領十一人,有嫌疑者還剩四。」
「本王一生謹記。」
「三天三夜從中州至邊關,橫跨二十七城。」
「當真是來看本王死沒死透?」他胳膊肘支在膝蓋上,幽碧瞳仁直勾勾盯著殷臻,花紋深淺一線,宛如一頭壓抑野獸。
殷臻避重就輕:「將帥昏迷,二十七城危。邊關頹,國朝毀。」
宗行雍仿佛要看進他心中,良久,勾起唇:「太子說得是。」他一手將酒壺勾起,「回去睡覺。」
一路沉默。
宗行雍的影子在身前一步,不遠不近距離,仿佛上前一步就能踩上去。
殷臻注意力難得不集中,一邊回憶一邊走。兩年前他在宗行雍昏迷時見過那十一人中大多數,只要再見一面,能一一和身份地位對上臉。
有三個人,表現略異樣。
他一心二用得太明顯,踩了宗行雍後腳跟。
「……」
攝政王回頭,瞧了他一眼,看表情不像是要說什麼好話,殷臻率先道:「張衛,偷走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