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乱平定,风雨停息,朝日城周围阴云散去。明月之下,即便是深夜,道路上却也是清晰的。
“海乱已平,近海居民请至朝日城等待接济!”
皇辇驶向近海,禁军中只有少数手执火把负责照明,皇辇上则是有明珠亮起。
沿途每遇到逃亡的百姓,即有兵士高声喊道。而那些流民,但凡看见六马皇辇,无不跪拜在地,痛哭流涕。
待马蹄声渐远,抬起头时,月色之下只看见一条淡淡的血痕。
朝日城去海岸五十余里,陈索一直被拖行在皇辇之后。若是寻常,怕是早已没了性命。但永清帝用元力护住他的心肺要害,使他即便后背血肉绽开也仍有着模糊的意识,已受尽折磨。
皇辇驶过一处渔村,即使相隔甚远,哪怕妖兽已经离开许久,也能听见村落中不时传出的凄惨的哀嚎。
两名兵士骑马进入渔村内,照例宣告海乱平定和接济事宜。然而,皇辇前行的官道却是被一妇人挡住。
那妇人身着布衣,头与衣衫尽湿,正抱着一男孩跪在官道之上。男孩额头有些许血迹,双唇毫无血色可言。若是阙封醒着,见此必是能认出这二人正是将自己从海中救回的那家渔户中的母子。
“何人竟敢阻拦皇驾,避让!”车夫注意到那妇人,呵斥道。
“陛下,还请救救我家孩子!”那夫人埋着头哭喊道。永清帝爱护百姓无人不知,这妇人许是早就看见了皇辇驶来,因而想到拦下皇辇,寻皇帝救子。
见妇人毫无避让之意,车夫当然也不敢从其身上压过。皇辇停下,车夫朝她喊道:“寻医去朝日城,妖兽作乱一切皆有官府在,又不需你花一文银子。”
在领荆国中,但凡遇到妖兽倾扰,民间的损失皆由官府与皇室承担,医治自也无需费用。
布衣妇人看着怀中的男孩,依旧不为所动。她不停地哭喊着求永清帝救子,声音却是越来越小。
“陛下。”右车车夫转向后,此般情形他自不敢轻举妄动。
“她怀中的孩子已经死了。”少顷之后,安车中传出永清帝的声音。
车夫微惊,回看向妇人以及那面色苍白的男孩。那妇人听到永清帝的话哭得更加伤心,似是自己也早已知晓孩子已经夭折的事实。
“生死已定,节哀顺变吧。”江巍骑马上前,对女子说道。世俗中的凡人多以为修仙者乃是无所不能的存在,类似这般请求解救死人的也不少见。
妇人依旧跪着哭泣,江巍无奈挥了挥手,两名兵士下马将那妇人轻轻拖至一旁。
两名车夫轻拉缰绳,皇辇再次驶动。妇人跪在路旁仍旧哀求着,目光瞥见那被拖在皇辇后的陈索。陈索肥圆的脸上涕泪混杂,两个眼珠瞪着,呆滞地扫过一旁的妇人。
那妇人看到陈索这副骇人模样,非但没有被吓到,只是微愣刹那,随后居然猛地向他扑去。她一边捶打着陈索的头,一边止不住地大声哭喊着,但却根本听不清其说了什么。
行在后面的兵士猛拉缰绳,皇辇也是立即停下。近百禁军看着妇人不断捶打陈索,却没有人阻止。而陈索神情毫无变化,更无反抗之力。
“你在干什么!”见状,江巍当即下马来到妇人身旁,将她拽离陈索身边。
妇人被拽开,却还想用脚去踹陈索。等到身体被挪至路旁男孩身边,才将儿子抱起,呜咽地道:“杀了他,杀了他。”
她不停重复着这三个字,江巍轻叹了口气,想来这陈索于城主位上怕是做了不少恶事。
“此人自会被斩示众,但还不能经由你手。”江巍说道,却是看见一旁皇辇上永清帝与一粉裙女子走下。
那妇人看衣装便认出是永清帝走来,随即跪着向永清帝而去。但突然想起什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不再靠近永清帝,伏跪在地道:“民女拜见陛下。”
察觉到妇人似是怕弄脏了自己衣服才没有过来,永清帝眸子变得温和。走到妇人身旁,俯下身,修长洁白的手伸出。
看到那只如玉般的手与黄色的袖袍,妇人身躯轻颤,微微抬起头。永清帝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手依旧朝她伸出。
江巍看着永清帝亲手将那妇人拉起,心中感叹不已,一旁的禁军也无一不是如此。
“为何如此?”永清帝柔声问道。
“就是他!觊觎我家宝石,不仅派人抢夺,还杀了我相公。”女子站起,在永清帝的安抚下,她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些。
“宝石?”永清帝问道。一旁的众人也十分疑惑,不知一家平凡渔户能有什么值得一城之主垂涎。
闻言,妇人取出一个布囊,将之打开,轻倒在手中的是六颗色泽鲜艳的红色玉石。只看一眼,便觉不凡。
看到那六颗红色玉石,永清帝眼中随即闪过一丝惊色。少顷之后,方才问道:“这宝石,你从何处得来?”
妇人微微抬眉看了一眼永清帝,如实说道:“回陛下,这是前几日我一家出海救回家中的一位公子赠予。”稍稍停顿,她接着说道:“那位公子,好像是位仙家。”
“你说的那位公子,可是没有右臂?”
凡间的仙家少之又少,永清帝已经猜出了些什么。此前他已从江巍口中得知黑袍少年右臂是早有的伤势,并非是方才被妖兽断去。
“正是。”妇人有些惊讶,点了点头。
“那位公子将衣袍赠予民女一家,我从上取下这六颗玉石,就想拿去城里换些钱两。可谁知我和相公到了官行,却连番变价,我察觉不对就没有卖,回了家中。”
“可就在昨夜,突然有数人闯入民女家中窃取。被我相公现便欲强抢,我相公为了让我母子二人逃走与那些人争斗,被他们生生……”妇人掩面哭泣道。
“那你如何得知是城主派人抢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