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儿说多谢弟妹的救命之恩。”他递过谢无猗的披风和烛骨,低声道,“这根软鞭原是本王送给愈儿的消遣,她说弟妹用着很顺手,坚持要送给她,改日我们再登门致谢。”
“三哥客气了,”萧惟代为回道,“你们快回去吧,我也累了。”
萧惟放下车帘,叮嘱成慨赶车稳着些。
燕王府这辆马车是萧惟让人改装过的,里面不仅一应物件俱全,甚至座位下方还设有折叠的小桌。谢无猗吃了几口点心,顿觉舒服不少。她强打精神撑坐着,要去看萧惟的伤,萧惟怕牵动谢无猗的伤口只好妥协,任她褪下自己的上衣。
或许因为对面的人不是侍女而是谢无猗,萧惟还挺不好意思的。
谢无猗倒不觉得有什么,男人而已,她见得多了。可当她的手覆在萧惟胸口那道刺目的血痕边时,谢无猗的目光还是控制不住地闪烁起来。
在外游历这么多年,她只要看一眼伤口就能想象出打斗的场景。
这一处,是摔在地上擦破的;
这一处,对方下了死手,还好避开了;
这一处,可能是有萧婺和成慨,所以离要害偏了一寸……
萧惟的运气太好,可不知怎的,谢无猗心里忽然涩涩的。他为了她卷入朝中大大小小的麻烦事,现在又为了她而受伤,他们的牵绊会因此变得更深吗?
离开平麟苑,阳光逐渐明媚。流光透过轻盈细密的纱帘,缓缓照亮谢无猗按在萧惟胸前的手指,也带走了里面的温度。
谢无猗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她无言地从一边的木盒中取出金疮药和细布,准备给萧惟清理伤口。
“嗷!”
剧痛让萧惟脱口叫出了声,他咧着嘴低头,正迎上谢无猗诧异的目光。两人呼吸相闻,看着她眸中的沉寂和正触在自己胸口的粗糙冰冷的指尖,感受着她如兰花般清冽的气息,萧惟浑身都烧了起来。
从心口开始,上冲头顶,下达四肢。
简直比刀山火海还要难熬。
在被彻底“烤熟”之前,萧惟慌忙扯开谢无猗的手,胡乱披上衣服,又窘迫地转开脸。
“太疼了,回府再说……”
谢无猗也不勉强。
也是,王府里自有照顾他的御医,还有春泥云裳封达成慨。他身边有那么多人,哪里还需要她这个野丫头?
反正都是合作,他不想装了,她也没必要无微不至。
只是这欠他的恩情要怎么还呢……
谢无猗默默收回手,把纷乱的思绪都驱逐出脑海,马车外的薄光在她眼底映出一片冰雪。
“那个……你累吗?”
精神紧绷太久,谢无猗确实早就虚脱了,于是轻轻点了点头。
“躺一会吧。”萧惟拍拍自己的大腿,怕谢无猗多想又补充道,“你放心,我腿上没伤,我也不闹你。”
谢无猗本想拒绝,但她实在是太困了,便也不和萧惟客气。她枕在萧惟膝上,再也挑不开沉重的眼皮。
萧惟看了一圈,谢无猗的披风已经沾了血,肯定是不能当被子用了。他只好展开自己已经残破的外袍,小心翼翼地盖在她身上。
“先凑合吧,我们一会就到家了。”
没有回应。
萧惟垂,见谢无猗竟已伏在他的膝头安然睡去。
他不自觉地笑了。
秋光旖旎,水面低平。
然而也只是一瞬,那道清淡的笑容就随风消逝。
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