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愈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鬼一样。
谢无猗满口腥咸,她刚要告诉钟愈暂时安全了,就见她脸色一白,缩着身子倒在地上。谢无猗试着叫她,可钟愈浑身是汗,不停地抽搐,根本无法答话。
“疼……”
谢无猗觉得奇怪,忙向钟愈身下探去,却只摸到一片粘凉。
“钟愈?”
不确定还有没有刺客,谢无猗也坚持不了大晚上带着小产的钟愈在林子里找出路。没办法,谢无猗只能强行架起钟愈,踉踉跄跄地走了半日,寻到一个相对隐蔽的山洞。她把披风裹在钟愈身上,这才抽出空来检视自己的伤口。
方才聚精会神地打斗倒不觉得什么,这会停下来,谢无猗顿觉头昏脑涨,浑身火辣辣地疼,尤其是右肩,伤可见骨,也不知那帮人的兵器有毒没毒。
身边就是小产晕厥脉息凌乱的钟愈,谢无猗没有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又冷又饿,甚至不能生火或者出去找吃的,只能强撑着等天亮。
萧惟。
平时总想把他踹出三丈远,这还是谢无猗第一次盼他来。
她自己倒还好,忍一忍就过去了,可钟愈再耽搁会出危险的。
谢无猗咬着牙挪到钟愈旁边,和她互相依偎着取暖。待钟愈的呼吸终于平缓,谢无猗捡起一片宽大的树叶,开始清理软鞭上的毒。
卡口转动,钩刺收回,整条软鞭混然一体,婉若游龙。
谢无猗张了张嘴,像在呼唤一位久别重逢的老友。
“烛骨。”
这是花飞渡送给她的生辰礼物,也是十六岁在大凉游历时,她为了给花飞渡凑钱治伤忍痛卖掉的最得心应手的武器——
世上独一无二的烛骨。
谢无猗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在钟愈手上,但能再让它陪自己拼一次命,受多少伤都值得。她抱着烛骨,露出疲惫的微笑。
不知捱了多久,山洞外终于透进来曦暖的晨光。
也带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谢无猗欣喜若狂。她刚要出声,又堪堪收住。
不对,声音有问题。
其实现在谢无猗着烧,根本打不动了,更要命的是她苍烟中的银针和迷药都用完了。但没办法,钟愈还在这里,她不能丢下她自己跑了。谢无猗摸上烛骨和凤髓,忍着眼前星罗棋布的光斑缓缓站起身,移动到山洞背光的地方。
一只脚迈进山洞,比它更先进来的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刀。
烛骨来不及出手,谢无猗心一横,翻身扑上去把他撞出了山洞。
在草地上翻滚几圈,刀和烛骨都已不知去向,谢无猗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正是昨夜最先被她击退的那名刺客。
他已成了独眼龙,不过却侥幸活了下来,谢无猗昨夜急于解决其他人也忘了管他。他大概也是在灌木丛中盘桓了半宿,想找个地方藏身,不巧正碰到了谢无猗。
昨夜战得太猛,谢无猗用尽全力绞住他的腿,却再没有力气肉搏。毕竟是男人,对方的体力明显要强于谢无猗。他一手掐住谢无猗的脖子,另一只手用力扭着她的左手。谢无猗接近窒息,又无法勾出苍烟,只能用重伤的右臂摸出垫在身下的凤髓,狠狠朝他的后脑勺砸去。
那人吃痛,一股灼热顺着他的脖子流到谢无猗脸上。他状若疯狂地嘶吼着,拼着同归于尽也要活活掐死她。
凤髓的一击耗光了谢无猗最后的力气,现在她连挣扎都做不到了。
胸口疼得要命,眼前的景象渐次模糊。谢无猗大口喘着粗气,双腿无力地垂下,凤髓也从手中脱落。
大概……没有办法继续查案了吧。
不过,好歹也是死在探寻的路上,还顺手带走了十好几个人呢。
爹,女儿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