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猗动了动手指,沉声道:“不危害大俞我才做。”
纪离珠捂着胸口笑得前仰后合,诡异的笑声在库房里回旋萦绕,“当然不会危害大俞了,谢姑娘把在下当成什么人了?”
他捏住大拇指和食指,任戒指在上面滚来滚去,“只不过是一点点小生意,需要谢姑娘帮帮忙罢了。”
谢无猗取过戒指戴在手上,“那样最好。”
刚要告辞,纪离珠忽然又叫住了她。他款步绕到身后,张臂轻轻环住谢无猗的身体,犹如一条准备将她囫囵吞食的蟒蛇。谢无猗不觉汗毛倒竖,她眼中锋芒乍现,左手中指已经虚按在苍烟上。
但转瞬,谢无猗便明白了刚才纪离珠提起萧惟的目的。对萧惟有所防备,才不会对他说起他们二人的合作,更不会说起他对自己做的这些过分的举动。
小人。
“谢姑娘,一份新婚礼物还请笑纳。”纪离珠湿热的气息从耳后扑来,带着不易察觉的危险,“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说完,他便放开了谢无猗。
谢无猗骤然松下一口气,左手也舒展开来。虽然并不明白纪离珠念这诗的意思,但她一刻也不想多留,三步并作两步离开了。
回到谢府,谢无猗立刻烧了洗澡水,把自己从头到脚彻底洗了三遍。
好不容易暂时除去满腹恶心,被她派去探查兵部的花飞渡也回来了。
谢无猗想过,按说运送图经过层层审批,兵部令史是兵部尚书褚余风的得意门生,图纸有问题这事褚余风不太可能不知情。范可庾的口供不能作为决定性证据,既然要找突破口,就得先搅和一下兵部了。
果然,花飞渡说兵部如铁桶一般,即便是在皇城之内也太严格了些,她留意偷听了来往官员的议论,说这正是褚余风打着保密的旗号一手安排的。
“兵部有一间单独的小室,以往的兵部尚书都在这里议事。”花飞渡手沾茶水,大致画出兵部和褚府周围的布局,“我又在外面打听,就连百姓都知道褚尚书这几年对公务堪称痴迷,驭下极其严格,但生活作风却稀松粗犷,经常十天半月不回一次家,吃住都在兵部。”
不仅如此,原本给褚余风办公议事的小室堆满文书,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现在兵部但凡有事都要在外间讨论。
“这不正常。”谢无猗一边擦头一边道,“如果他工作认真到连家都顾不上,图纸就不可能出错。”
只有一个可能,他在掩盖什么。
花飞渡十分赞同谢无猗的话,她摇着手指道:“而且很巧的是,他今晚就准备回家给一名小妾庆祝生辰。”
谢无猗放松身体,不觉露出一丝“天命顾我”的微笑。
自从萧惟送来聘礼,下人愈恭敬,谢无猗出入自己的宅院也方便多了。晚间,她和花飞渡算准时间,蹲伏在褚府外。
待花飞渡在褚府花园里闹出动静,吸引住褚余风和府内侍卫的注意力后,谢无猗便以夜色为掩,轻松溜进褚余风的书房。
她的判断不错。相比于花飞渡的描述,褚余风的书房可整洁多了,文书古籍都分类摆放,就连砚台笔墨都纤尘不染,也不知该说他在家里懒得伪装还是褚夫人过于勤劳贤惠。
一个一个书柜摸过去,谢无猗刚翻动两卷书册,书房的门窗便一下子落了锁。谢无猗一惊,忙闪身藏在书柜后面,听得褚余风在院中大喊中计了。
“来人,拿火把!”
侍卫急促且凌乱的脚步声响起,转瞬间包围了整个书房。谢无猗眯起眼睛,现在肯定来不及逃,看来是花飞渡白天打听消息时被有心人察觉了。
谢无猗弯起嘴角,还挺警觉,这么果断地烧书房,看来这里很干净啊。
她拈起苍烟,迅判断最好的突围方向。
褚府侍卫整装待,准备开始点火。谢无猗矮身蹲在房梁上,计划等浓烟烧起来就破瓦逃出。晚上黑灯瞎火的,谁还能抓得到她?
她放缓呼吸,全神贯注地听着外面的动静。正自戒备,忽然,一个如洪钟般的声音打破了紧张的氛围。
“褚大人,别来无恙啊!”
萧惟?
谢无猗当即皱起眉,他来干什么?
“本王刚去赴酒……局,卢相说……他要邛川战后的抚恤名册,你……赶紧给我!”萧惟连连打嗝,听这声音他怕是连站都站不稳了。
萧惟口中的卢相正是朝堂上一手遮天的大俞权相,谢无猗还没想明白他要名册的缘由,就听萧惟嗤嗤笑道:
“咦……怎么这么多火啊?是准备……欢迎本王吗?”
“殿下醉了,臣扶您醒醒酒。”褚余风耐着性子回话,即使隔着一道墙谢无猗也能听出他的不悦,“殿下要的名册在兵部,不在臣家里。”
谢无猗心念一动,立即收好苍烟,悄无声息地落在门边,右手背在身后。
“你……骗人!”萧惟干笑几声,毫无形象地靠在褚余风身上,“卢相跟本王……说了,你把名册带回家了,你……给本王……找出……来!你不找,本王……自己来!”
说罢,萧惟不顾褚余风的拦阻,踉踉跄跄地推开他。毕竟是燕王,褚府的下人哪敢上前,只能眼睁睁看他强闯书房。门锁不知何时被割断了,萧惟脚下不稳,一头向前栽倒。
电光石火间,一柄闪着寒光的匕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都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