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旧低眉顺眼,只敢借着眼角余光瞟墙上的光影。
“贺大人惶恐什么?”晏长珺的语调悠悠,似乎是有些兴趣。
贺镜龄只道:“殿下万金之躯,臣岂敢斗胆同乘,倘若,倘若……”
晏长珺这次笑音娓然,“倘若什么?抬起头来。”
语调不容拒绝,音波震荡,贺镜龄无意识地便抬起了头,对上那双狭长凤眸。
二人中间仅仅是隔了一几之距。
贺镜龄喉头一滚,忸怩片刻道:“倘若有心人知道,添油加醋,坏了殿下名声怎么办?”
她说完,仍旧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但心里已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自然是有把握才这么说的。
嘉琅公主晏长珺,如今已横死了两个驸马,就算如此还有人上赶着想要与她“结亲”,其实到头来连公主府的门都进不了。
大抵他们也觉得羞耻,从不与外人说道。于是乎,贺镜龄自然而然地也就“不知道”了。
但这天下总有不透风的墙,时间久了,加之这长公主的那些招摇行径,大家或多或少也都知道一些。
马车辘辘而行,烛影轻微晃荡。
晏长珺合眸,在心头算着路程。皇宫的刀枪剑戟碰撞声音已然远了,差不多了。
贺镜龄而今只恨这马车还不够大!凤髓香的香气缠在鼻尖,让她很不自在。也不知道她方才说的那一句“坏了公主名声”是否弄巧成拙?
不知多久,晏长珺出声,“贺大人方才是说,坏了本宫名声?”
 
;终于说话了!
贺镜龄如蒙大赦一般抬眼过去,那双凤眸中漾着意味不明的笑。
“是。”贺镜龄打从心底佩服自己,天生就可以吃这碗饭——一个“是”字,都可以让她说得这么字斟句酌!
晏长珺忽而侧身,撩了撩窗帘,心中尘埃落定。
贺镜龄的“是”字让她颇觉有趣。
她们之间不过一几之距,况且中间也不是完全阻隔。
转瞬间,贺镜龄便看见那张如花如雪的昳丽面容骤然放大几倍,她发现晏长珺的瞳珠并非纯然漆黑,带了些棕褐。
薄薄的眼褶上挑,鼻翼微微翕动。
但最要紧的不是这些。
凤髓香的香气愈加浓烈,混杂着灼热的唇息一起扑来,卷缠在贺镜龄的鼻尖。
晏长珺欺身而来,贺镜龄心下大骇,第一反应便是往里面瑟缩: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晏长珺根本就不会碰她。
从书中的第一个字,到最后一个字都封心锁爱,这位殿下是有好好地践行——没碰男配一根毛。
她又不是男主,而男主和女主自幼就认识。
晏长珺的确没有碰上贺镜龄,纤长皙白的手指恰在快要接近下颌的一瞬止住:也就在那一刻,贺镜龄往后缩了一下。
墙上黑沉倒影凝住,凤眸中霎时渲出意味不明的深色。
晏长珺方才没忍住,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好在这家伙往后面缩了缩,才让她们没碰上。
她的确想触碰这皮囊,但扑到她鼻尖来的是一阵刺鼻且陌生的麝香气。
虽无伤大雅,晏长珺心下还是不虞。
贺镜龄心中骇浪滚滚,她眼睁睁地看着樱唇一张一合,明明近得快要贴上,唇息滚烫,却开始揶揄人:“坏本宫的名声?贺大人这是才在京中当值么?你不知道‘绣春衫’?”
晏长珺故意将语调放得很慢,像一根羽毛似的,挠得人心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