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实际上并不在乎头顶上有一个远在洛阳的皇帝,但前提是皇帝要让他们总督事务,不干涉他们的国家运行,如果真的能够如此的话,那拥有一个皇帝也不是不行。
新学的软弱性现在就已经开始展现出来,在罗马刚刚建立还相当危险的时候,他们尚且能够坚持的去作战,现在罗马比较稳固,国内的大商人以及政客,已经不想和大唐再这么打下去了,他们甚至想要和大唐继续贸易赚钱。
至于罗马内部已经渐渐被掀起来的情绪,则不被放在他们眼中。
对于大部分商人来说,什么罗马人,谁和伱是自己人,你一个泥腿子,一年赚的钱都不如我一件衣裳,要不是打仗的时候需要你们上去拼命,你这种泥腿子又怎么可能有幸和我列在一个族群。
有些话说出来的确是让人心寒,但不说出来,却不代表不存在,洛长青正是敏锐的看透了这些商人的虚伪,所以他对新学抱有极大的恶意。
还是那句话,未来是什么样子的,他不知道,但绝对不会是以商业、商业利益为主导的世界。
商人为了利润可能抛弃世上的一切,而如果他不追求利润就会破产,当初洛氏就遇到过这样的危机。
其他的商人工厂给出的工资太低,生产成本太低,洛氏的生意都几乎做不下去了,最后还是利用政治上的权力,强行让其他人的成本也提高,才维持住洛氏的商业版图。
现在洛长青的言语传过来,彻底打破了他们的幻想,大唐要对他们赶尽杀绝,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拼命了。
在广袤的欧洲大地上,将那些君主国都推翻,建立共和国,到时候再和大唐一争高下,诸国的使者就是这样来到了君士坦丁堡。
洛长青可谓是将所有人都推到了大唐的对立面。
在政治上可谓是一步臭棋。
洛长青知道这件事吗?
当然是知道的,作为执掌数十年朝政的宰相,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简单的斗争道理。
但他有意无意的这么做,自然有他自己的目的。
首先他认为欧洲建立更多的共和国之后,这些国家大多都会不遵守大唐的命令,那在欧洲就会出现一个情况,那就是没有一个国家可以作为仲裁者出现。
在前期的时候罗马可能会有一些话语权,但很快各国就会使罗马离开,而且罗马不得不离开,因为罗马本质上没有那么强大的实力,这和大唐是完全不一样的,当初的大唐拥有毁灭任何一个国家的力量。
既然如此,那分裂就是注定的,罗马是新学党人在商人的资助下建立的,但之后如果各国都是商人资助建立的,会发生事情,自然就是相互斗争,而这种斗争,会让他们的社会残酷暴露无疑。
一个新的社会理论总是在总结过去,反思过去中诞生的。
春秋战国的混乱反思出了诸子百家,最终建立和汉制,汉末的混乱产生了唐制。
新学党人见到了帝制下的残酷和不足之后,再次进行了反思,于是出现了新学,那新学的问题出现之后,会出现什么新的学问呢?
洛长青在用自己的方式,让新学快速的成熟,而后将其中的毒瘤暴露出来,他可能见不到新学的末日,但新学的末日,一定会到来,他坚信这一点。
在洛长青看来,新学所建立的共和国不是帝制未来的唯一选项,只能说是其中一个选项,开明君主专制是帝制的另一个解法,和新学的新兴国家,不存在前后关系,而是两个岔道。
如果说商业的流通速度,在商业的输出方面,以及民间商贸活力方面,可能罗马更优秀一点,但那是建立在极差的工厂条件,雇工极大的身体损耗,明白的说,就是建立在雇工的血泪之上。
大唐虽然在这方面有些比不上,但大唐雇工的生活条件起码比罗马强,至少大部分工作没有生命危险,所得到的佣金也足以勉强维持正常的生活。
大唐的雇工还属于正常的人,而罗马那些是真的牛马。
这就是洛长青说新学党人好话说尽,坏事做绝的原因,口中是人人平等,但做起来却不是这样。
而且。
这甚至不是因为所谓个人品德造成的,而是那种政治经济模式所注定的,为了战胜其他人,只能进行那种无底线的竞争。
以洛长青的智慧看来,唯一能够解决这种问题的方法,就是全世界统一,所有商人置于一个强力的中央政府之下,然后就如同先前洛氏做的那样,出台保障雇佣做工的法律,对商人的种种行为进行限制。
正是看到了这些,洛长青才这么执着于大唐的大一统,未来的世界无论如何,无论他所为之奋斗的大唐还在不在,总该是一个大一统的世界。
……
“新学体制改革总是从帝制最薄弱的角落开始掀起风暴,并且在矛盾最深的地方爆发。”
新学这种理论是出现在大唐内部的,但是却最先在罗马开花,原因相当简单,因为大唐的帝制太稳固了,而且矛盾也没有激烈到要推翻帝制的程度。
相对于那些藩属国的君主以及贵族们骄奢淫逸,花天酒地,残暴不仁来说,大唐的皇室有一丝人文气息,仁这种思想贯穿在诸夏的血脉中,成为一个仁君,是大多数臣子对君主的期盼,也是君主自己的目标。
再加上生产力的大幅度提升,大唐的百姓还不至于活不下去被逼着造反,这么庞大的帝国,一旦内生的动力不足,自然就不会出现什么改朝换代的事情,也不会爆发那么广泛性的全国大起义,进而摧毁帝制的存在。
君以此兴,必以此亡。
这个永恒不变的谶言,还在发挥着作用。
有时候在早期的时候太过于无敌,没有对手,反而会生出傲慢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