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九酒的坏习惯很多,她从不骑马,只会骑着她那头小驴子,用她小小的葫芦装满酒,一路喝着酒悠闲的赶路,酒喝完的时候还要花时间去偷酒喝,经常三五天就能到的路程她要花将近一个月才到。
但这些和她最坏的习惯相比,都不算什么。
每当城九酒杀人之前,她一定会问要杀之人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而且一定要替目标完成,这就导致她杀人实在没什么效率,最长一回甚至跑到几百里外的南疆将目标离家半年的儿子抓回来,这一去就是半年,要杀的人也就多活了半年。
老爷子对她当然有些不满,但也没有什么办法,因为城九酒从不失手,有些人只能让城九酒来杀,也只有城九酒能杀。
可这次城九酒却失了手,她放过了严挺,倒不是因为严挺对她说的话让她触动了什么,只是因为她觉得严挺不应该死在她手上,况且严挺与她关系也不错,平日经常送她酒喝,城九酒可很懂得知恩图报。
她觉得不该杀的人,谁也不能逼她。
雨过天晴,离洛阳几十里外的田野间,城九酒骑在瘦弱的小毛驴上,迎着田野间的微风哼着自己编的祝酒歌,临走前独孤小英给她的葫芦里灌满了酒,这让她觉得欢乐极了,咕咚咕咚又喝下两口,拿起独孤小英送给她的剑看了又看,轻轻拍了拍驴子的脑袋对驴子道:“驴儿驴儿,你说我们还能再见到那位姐姐吗?”
驴子自然听不懂人话,只是哼唧两声,城九酒又道:“果然你也这么觉得!那位姐姐心那么善良,这种人一定活的长久,迟早是能遇上的。”
她干脆闭上眼睛躺在驴子上,任由驴子驮着她越过山林田野,反正她也没有想去的地方,只要有酒去哪里都是一样,正在她几乎快要睡着,鼻子嗅到刮来的风似乎有一些血腥味。
城九酒皱起眉头,直起身来细闻,确实是有血腥味,是西边不远的山坡传来的,城九酒拍了拍驴子耳朵,催促道:“驴儿驴儿,咱们快去那边瞧瞧,要是赶不上热闹我就把你交给王屠夫,让他把你刮了做驴肉饺子。”
驴儿似乎真的听懂了,四脚一迈跑的欢快,一个驴子能跑的像马一样也是一件怪事,很快驴子就把城九酒带过了山坡,偌大的山坡竟满是尸体,尸体中有个浑身鲜血的男人半跪在地上,用剑撑着身体大口大口的喘气。
男人看到城九酒也是一惊,颤颤巍巍想站起身却没站稳跌坐在地上,他伤的有些重几乎快要晕过去,只能靠在石头上气喘吁吁瞪着城九酒。
城九酒看了看那些尸体,对男人问:“你的本事不错,这些人都是高手。”
男人嗤笑一下,没有说话。
城九酒问道:“你是谁?又在笑什么?”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也是来要我的命的?”
城九酒摇头:“我只是路过。”
男人笑道:“既不想要我的命,又何必要问我的名字。”
“我不认识你,但我看得出这些人都来自天禄府。”城九酒指着尸体道:“你怎么看也不像能上天禄府名册的人。”
能被天禄府记录在册,必定是穷凶极恶之人。
男人摆了摆手,道:“你应该知道,一个人的容貌和他做过的事并没有什么联系。”
城九酒点头,这一点她深表赞同。
男人伸手将脸上的鲜血摸净,露出清秀俊郎的脸庞,笑道:“你虽是路过,但我想求你帮个忙。”
城九酒问:“帮你什么?”
男人将自己的剑递向城九酒,平静说道:“用这把剑,抹断我的喉咙。”
城九酒疑问:“你想死?”
男人道:“不想,但我也活不下去,我也没有勇气自尽。”
城九酒没有接剑,而是对着他笑着说:“你伤的不轻但未伤其筋骨,哪里活不下去?难道是心伤?”
男人闭口沉默,显然不想再多说,只是将剑又递向城九酒。
城九酒手指着驴子背上的梨花,对男人道:“剑我自己有,只要你说你为何要死,我就帮你。”
男人的眼光顺着城九酒的手指看向驴子,随即看到驴子背上的剑,男人盯了好一会脸上竟露出欣喜的表情,惊叫道:“这把剑……这把剑我认得!”
城九酒有些意外问道:“你认得这把剑?”
男人疯狂点头,说道:“我认得!我小时候见过这把剑,这是独孤家的剑我绝不会认错,你一定是独孤家的女子。”
城九酒愣住,这男人竟会因一把剑就将她误认为独孤小英,可转念一想,真正的独孤小英选择隐居在青楼里不问外事,若自己在外顶替独孤小英的身份岂不正成全了她?更何况自己已答应这一年都不再杀人,若扮成另一个人正好省过很多麻烦,想到这里城九酒点了点头,道:“不错,我正是独孤家的第十三的女儿,独孤小英。”
男人欣喜若狂,仿佛落水的人抓住飘在湖面的一根茅草,惊讶道:“独孤小英?你是独孤小英?”
城九酒点头,她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何如此态度转变这么快,男人接着说道:“小英姑娘你可还记得我?我是沈莹!你可要帮我!”
城九酒皱眉,道:“你还想让我抹你的脖子?”
男人摇头:“我一直都不想死,现在也绝不能死了。”
城九酒问:“为何又不能死了?”
男人道:“因为你可以帮我报仇。”
“什么仇?”
“杀父之仇。”
“仇人是谁?”
“城九酒”
山野拂过一阵风,是冷冷的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