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的记录很有意思。
江城守军陈教头、江城守军吴教头、江城守军樊教头……
这一整页上清一色都是江城守军教头,给出的赏钱节节升高,很像是相约来醉风楼消遣,最后为了一个清倌攀比上了。
而名册的最后一页,是“江城守军孙教头”,赏钱是一千两。
修云手指点了点上面记录的数额,觉得有趣,他问:“江城守军,有这么多油水可捞?”
沈三一咧嘴,这种军营里的烂事他再清楚不过了,解释说:“底层兵卒自然是没有的,不但没有,还会被兵营长官压去不少,这压着压着呢,俸禄就没剩几个子儿了。都进了上面人的口袋,层层盘剥,获利者最多的,除了兵营主簿这种有机会修改账册的文官,就是管理兵卒的教头们了。”
“江城每年上缴的赋税都那么多,当地的守军……月钱比国都只会多不会少。”
修云说:“这个姓孙的教头,应该有别的钱财来源。”
沈三答:“殿下英明,这人母家有商贾背景,的确是这群人里最阔绰的,”
修云笑意渐深:“武功不低,年岁不大,长相周正,不是轻浮浪子。”
随着修云对这位孙教头的推测一一说出口,沈三下意识在脑海中模拟出了一个形象,并和记忆里的一个身影逐渐重合。
沈三目露震惊,迟疑道:“他就是……伪装成强盗,冲撞车队、趁乱劫走云公子的人?”
修云点了点头,不置可否:“这位云公子有些手段。他恐怕也知道若是赎身失败,自己会遭灭顶之灾,提前从自己的客人里选了一个合适的吊着,预备的就是这种时候。”
沈三感慨:“他向我们求救的时候估计也没想到我们的目的地也是玄青观。”
“可这江城哪里是什么安全的地方,驻军营里更是龙潭虎穴,他既然那么想自由地活一遭,那就暂时,让他跑吧。”修云悠悠地看了沈三一眼。
云公子一旦出了驻军营地,有机会回到江城,就会现有人在假借他的身份,到时候修云的这一出戏可就唱不完了。
沈三立刻点头应是:“属下明白。”
*
另一边,简寻离了醉风楼,有些魂不守舍地回了驻军营。
傅景今日没有喝酒买醉,而是拿了笔墨纸砚摆在石桌上,泼墨挥毫,听见简寻跃入院中的声响,头也没抬,说:“呦,今夜回来得早啊。”
简寻闷闷应了一声,手里捏着紫檀匣子,一撩额,在傅景对面的石凳上坐下了。
“你何必这么麻烦,城里城外地两边跑,直接回侯府住不就行了?”傅景说着,在宣纸上又落下一笔。
简寻这每日来回往返,傅景看都看累了,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就那么有精力。
江城驻军常年待在城外驻地不挪窝,也很少征兵,每月除了既定的俸禄账册要统计,兵营主簿这些文官都要闲得霉,和守军一起被迫吃空饷。
每日点不点卯也没人追究,简寻还不如常驻城内。
简寻眉毛一皱,说:“叔父旧疾复,需要静养,我不便回去打扰。”
傅景语气凉飕飕地说:“是不想打扰还是不愿意相见?你前些年不愿回江城,除了为了精进武艺,也有这个原因吧?”
“我与叔父并无
亲缘关系,我所做之事逆天而行,叔父还是早日与我划清界限才好。”简寻语气越冷淡,并不想在此时再提这件事。
傅景是个人精,见简寻不想提,他便住了嘴。
他今日也心情不佳,否则不会不知轻重地在简寻的痛处上踩。
傅景写着写着,心情逐渐烦躁起来,把手里的笔一扔,狼毫在雪白的宣纸上炸出一团黑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