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唐時玥把鹿肉放回屋,又把柴門關好,在盆子裡洗淨了手,拉著她操心的小阿兄進去:「別擔心,是村里人,我們今天在山上合獵了一頭鹿,商量好一人一半的,怕白天人多眼雜,有什麼話傳出去不好聽,才晚上給我送來。」
唐時嶸仍是一臉嚴肅:「他叫什麼?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不知道,」唐時玥無辜的道:「好像姓祈吧?」
唐時嶸一聽她連名字都不知道,神色就緩和了些,也沒再追問。
唐時玥繞到他身後,用絺巾幫他擦乾頭髮,一邊問:「阿兄,你這些日子過的可好?你作甚讓唐俊琛捎銀錢回來?我根本用不著!」
唐時嶸只笑不答,唐時玥又隨口道:「我覺得唐四叔一家人都挺不錯的,你跟唐俊琛關係很好嗎?」
唐時嶸遲疑了一下。唐時玥歪著身子看他:「阿兄?阿兄?」
他被她古怪的姿勢逗笑了,輕輕點了一下她的腦門,一邊道:「關係算的不錯……起初關係並不算好,後來結交起來,便覺得還算投契……」
他含糊的說了半天,唐時玥終於聽明白了。
其實他的意思就是說,唐俊琛當初主動跟他結交,很大的原因並不是因為志相投,而是因為覺得他將來會有所成就,也就是說,認為他是支潛力股。
而他一來不喜這樣功利的結交,二來也怕辜負了這樣的厚望,所以一直沒有跟他來往,一直到她們被趕出來那天晚上,他走投無路之下去求助於他,也就相當於接了他的橄欖枝,兩人才開始來往的,雖然交流下來也覺得投契,但總還是對於他起初的目的性,有些介意。
唐時玥畢竟是名利場中打過滾的人,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忍不住笑道:「阿兄,你這樣想,有些書生意氣了。」
唐時嶸一怔,他並沒有因為話出自幼妹之口,就不在意,反而鄭重的問:「為何這麼說?」
「我這麼說吧,世上大富之人,修橋鋪路,至少有一半是出於沽名釣譽,真正一心做善事的人,能有多少?可此時,假如說你是一方父母官兒,修橋鋪路這種事於民有益,你難道因為出錢的人有沽名釣譽之心,就不接受了?」
唐時嶸頓時啞然。
她續道:「水至清則無魚,其實我覺得沽名釣譽不算什麼大過,人都是自私的,損人利已的是壞人,損人不利已的是大壞人,利已不損人的,其實就算是好人了,損已而利人的,我覺得有一多半是傻子。」
這一番話,對於小書生來說,的確振聾發聵,可是她還是覺得,應該早早教會他這個道理。
會做學問的人,不一定會做人,也不一定會做官,她只希望唐時嶸就算不是一個會做官的人,起碼也是一個會做人的人,畢竟他不是世家子弟,身後沒有家族,就算有一日真的蟾宮折桂,也只能靠他自己。情商高,在職場上比能力強還有用。
唐時嶸深思起來。
看小少年散著發坐在月下,只穿著中衣,露出細細的胳膊,益發覺得他瘦的可憐,三房這三個孩子,包括她自己,身體都不好,等有了銀子,得好好補補才行。
第二天,兄妹兩個一起動手,把鹿肉切成塊,用做牛肉乾的方法,做成了鹿肉乾。
大晏朝除了糖、鹽、酒、梅、醬,還有姜、蔥、蒜、胡椒、花椒等等,調料算的上很全了,她上次去鎮上時,五花八門都買了一些,一盅鹿肉乾倒是做的異常入味。
唐時玥忙了一上午,騰出手來,準備去小酒坊買幾個酒罈子當肉盅用。
一出了門,就見唐家大宅門口停著一輛簇的馬車,還圍著幾個孩子,酒坊的周娘子也正倚著門看著,一見她來,便笑道:「玥兒。」
唐時玥說了來意,周娘子笑道:「幾個酒罈子,白放著也是積灰,要什麼銀錢,你這孩子就是見外。」
「謝謝嬸子。」唐時玥也沒多推託,「那我回頭做好了,拿一壇來請嬸子吃。」
她沒張口問,周娘子卻忍不住了,笑道:「你家四叔的媳婦兒上門了,我才瞥了一眼,真是個富態的姑娘。」
她做出很感興的樣子:「哦?長的可俊?」
「怎麼說呢,」周娘子不大好意思,含糊的道:「個頭身量有點兒像陳家那個茶花,長的倒是白生生挺俊俏的,屁股也大,看著就有福氣。穿的也真真是富貴,戴的喲,那金的銀的,都晃我眼了!」
她咂了咂舌頭,壓低聲音:「聽說是鎮上什麼大人物家的獨女,千嬌萬寵著長大的,要是能娶到這麼貴氣的媳婦兒,你們一家子可都跟著沾光了。」
陳茶花?唐時玥努力的想了半天,終於想起來她長啥樣了。
基本上就是一米六多的個子,一百六十來斤那樣吧……唐永明向來不好這一口,看來為了富貴他也是拼了。
兩人一邊聊著一邊往裡走,一進去,唐時玥就聞到了一股酒糟的味道。
周娘子進去給她拿了幾個罈子出來,唐時玥看靠牆還放著一些封好的酒,便隨口道:「這麼多,還沒拿去賣嗎?」
一聽這話,周娘子爽朗的臉色也是沉了沉:「不好賣,現在鎮上酒樓都不收了,我們當家的天天挑著擔子去各村零打著賣呢,清酒只能當濁酒賣,連本錢都賣不出的。」
唐時玥一愣,一下子想起了上回去鎮上雲來酒樓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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