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永福被押了上来,他髻散乱,身穿囚服,但依然桀骜不驯,神色之间充满傲慢。他走上堂来,拒不下跪。
莫如深并不在意罪犯是否跪拜上官。他出身于现代,不喜欢跪拜礼,更不习惯别人向他行跪拜礼。
彭却不同了,当差十几年,他不允许罪犯如此嚣张。他向杜永福的膝后使劲踹了两脚。
杜永福当即跪倒在地,回头狠狠地瞪着彭说:“风水轮流转,总有一天,老子会加倍地还给你!”
彭冷冷笑道:“阶下之囚还敢托大,彭某等着你,看你能奈我何!”
杜永福没有说话,回过头来,不屑地看了看坐在堂上的莫如深。
莫如深扬了一下嘴角,暗暗一笑。自从在南宋为官以来,他见识了各种好勇斗狠之辈,大多不过是色厉内荏之人。
莫如深说:“杜永福,梁二已经将你告在了临安府,诉你霸占田产4o余亩。霸占不成,又借收取公粮之机行敲诈之举,致使梁二变卖房产,流离失所。可有此事?”
杜永福没有半点慌张之色:“草民与梁二同村,少时便在一起玩耍。一来颇有情谊,二来草民乃是李家村保正,协助上官管理田地收取赋税,不过是尽应尽之责,断不会行欺压之举。”
“好一个应尽之责!”莫如深喝道,“将梁二家的上等田划作中等田,将中等田划作下等田,也是应尽之责吗?补贴按后划的结果放,收公粮却按原有产量收取,也是应尽之责吗?”
杜永福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莫如深明白杜永福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很了解,继续说:“借着为朝廷收取田赋的机会,夺取梁二的田产,逼迫其作你家的佃农。梁二不依,你就让他多交粮,否则就以金银作为抵偿。由此导致梁二一家凄惨过活,可有此事?”
杜永福把脖子一梗:“绝无此事!”
莫如深一拍惊堂木:“大胆杜永福,还不从实招来!”
杜永福吃了一惊,急忙辩解道:“草民收取赋税,确实急躁了些,不想酿成此等恶果,但梁二一家横死与草民绝无关系。请大人明察!”
莫如深先是一惊,后来笑了:“杜保正,我何曾提过梁二一家横死,你又是如何知道他们一家都死了?”
杜永福辩解道:“你刚才不是说梁二一家——”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莫如深冷笑道:“我说的是梁二一家凄惨过活,不曾说过他们死了。”
杜永福略一思索,说:“口误而已,大人见谅!”
莫如深并不意外,知道他不会轻易认罪:“口误!说得好!这么说你承认侵占了梁二家的田地?”
杜永福狡辩道:“听说莫大人查案审案注重证据,不会仅凭梁二一面之词定草民一个非法侵占之罪吧?”
莫如深拿起旁边的一叠口供说:“这是李家村1oo余户村民的口供,莫非这其中人人都在诋毁你吗?”
杜永福满不在乎地说:“李家村民风顽劣,百姓多为刁民。草民虽时感压力巨大,但为了朝廷,草民勉力为之——”
“住口!一派胡言!”莫如深打断了他,“杜永福,人证物证俱在,即使你缄口不言,本官也可依例治你之罪。你可明白?”
杜永福连连冷笑:“莫大人请便!”
这家伙太嚣张了,彭气坏了。他在旁边忍了好半天,现在终于憋不住了:“大人,面对此等顽劣之徒,大刑侍候吧,何必多言!”
杜永福脸上的横肉跳了一下,对彭说:“也好,给老子把刑具都上一遍,好多年没尝过个中滋味了。”说完,他哈哈大笑。
彭忍无可忍,操起了一根水火棍,对莫如深说:“莫大人,你给个话,我倒要看看这小子的嘴到底有多硬!”
莫如深怒火中烧,从来没有遇到如此嚣张的罪犯。同时,他也明白一般的刑罚恐怕对这样的人没有什么用。
想了半天,他说:“大刑侍候吧,大哥,你亲自去准备,还是老规矩,顺便把红缨叫来。”
莫如深又在彭耳边说了几句,彭立刻明白了。他把水火棍扔在了一边,盯着杜永福,冷冷一笑。
杜永福仍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彭没有理他,径直出去了。
杜永福不无讥讽地说:“久闻莫大人之名,现在看来不过尔尔。无非也就是大刑侍候这一套!”说完,他又狂妄地大笑起来。
等彭和罗红缨的功夫,莫如深有一句没一句地与杜永福闲聊着。
莫如深说:“杜永福,依我看来你算是一条汉子,应该是敢做敢当之人。没想到对于做过之事,你却不敢一力承当。”
杜永福听了他的夸赞,不为所动:“莫大人,不要玩什么软硬兼施了。这场面我见多了!”
“是啊,我也觉得你不是一般人。”莫如深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你上得堂来,我并没有提及我的姓名和官职,然而你却知道我的姓名官职。是谁告诉你的?”
杜永福略一思索:“临安府来了一个善于破案的推官,何人不知,何人不晓。杜某久居临安,知道这些事情又有何难?”
莫如深微笑道:“知道这些确实不难,但你是如何知道我的长相的?临安府审案之人应该是府尹范东麟大人,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范东麟?”
杜永福嘿嘿一笑:“这有何难,你的袍服是五品以下官员穿的,而范大人是三品官。”
莫如深笑了:“看来杜大官人对于官秩很熟悉,是不是你家的舅老爷告诉你的?”
杜永福一愣,嘴角上扬了一下:“既知苏琦大人与我的关系,莫大人何必行此难堪之事?”
莫如深问:“你承认你的内兄是两浙都转运使苏琦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