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司中其他两司的大人都说话了,兰永年自知不说话是不行了。
兰永年出班启奏:“以臣之见,土地钱粮之事均由户部办理,可请户部先行自查。如果真有问题,再由三司审理,以免牵涉太广。”
礼部尚书马元铎反对:“兰大人此言差矣!户部办理土地钱粮之事,与各路转运使及州府大吏多有交往,理应避嫌。”
马元铎读书人出身,进士及第,人比较正直,向来看不惯官官相护,上下其手。
史宅之不愿意听了,冷冷地说:“马大人此言何意,莫非指我户部诸员与屯田谋私之事有涉。我史家自家父史公弥远起,便在朝廷效力,世受皇恩,怎么会做有损国基之事?”
他向后看了一眼贾似道:“户部侍郎贾大人本是皇亲国戚,怎么会自损根基?马大人如此讲话,居心何在?”
史宅之极其狡猾,既为自己辩白,又把矛盾引到了贾似道身上。
贾似道对朝堂正在生的事情很清楚,他不想蹚浑水,于是说:“我以为马大人之言有一定道理。下官的确并非合适的人选。”
兰永年很清楚,贾似道多次作为钦差大臣,又是皇上的小舅子,曾经破过几个大案,捧贾似道应该没错。
兰永年说:“贾大人过谦了。贾大人连破大案,屯田也是贾大人在京湖制置使任上搞出来的。贾大人的才具有目共睹,臣以为贾大人是最合适的人选。”
马元铎仍是极力反对:“贾大人是户部侍郎,应该避嫌!”
兰永年与马元铎争论起来,声音越来越大。
宋理宗觉得厌烦了,摆摆手说:“两位爱卿莫要再争了。吴爱卿,联想听听你的看法。”
吴潜思索再三,说:“皇上,臣以为各位大人所言各有各的道理。以臣愚见,不如让临安府尹范东麟来查,至少有四利。”
“噢!”宋理宗眼前一亮,怪自己没有想起固执的范东麟。他追问道:“哪四利?”
吴潜说:“其一,童谣端于临安,描述的是临安附近的状况,理应由临安府尹查究。如果所述之事只生在临安,如此安排既避免了事态扩大,又符合朝廷惯例,此其一也。”
宋理宗觉得有理:“其二呢?”
吴潜继续说:“其二,范大人性情耿直,不善交际,朝廷内外皆知,相信他能够秉公办案,不循私情。”
宋理宗同意吴潜的判断,点头道:“其三呢?”
吴潜略停顿了一下,说:“其三,临安府尹职权与知府趋同,但位在三品,能够位列朝堂,与各部侍郎品级相同。因而更容易临事权处,并令百官折服。如果皇上能够授以全权之责,便宜行事,则锦上添花。”
宋理宗说:“朕授以他全权之责就是了,还有呢?”
吴潜说:“臣兼管吏部,临安府推官莫如深履新,刚到任临安数月。其人长于推理,智计百出,屡破大案,正好可以协助范大人斟破此案。此人也是贾大人推荐的,参与查案,相信各位大人能够信服。此其四也。”
贾似道目前虽然只是一个侍郎,但仗着贾贵妃受皇上宠幸,广结党羽,排除异己。
吴潜故意提到了贾似道推荐一事,他深知如果贾似道不同意,这件事就很难成功了。自己虽然是宰相,但有时不得不考虑这一层关系,否则什么事都办不成。
宋理宗略有不解地问:“贾爱卿,莫如深是何许人?”
贾似道出班启奏:“莫如深原任信州司理参军,因剿匪有功。由皇上下旨,吏部传达,升任临案府推官。”
宋理宗终于想起来了:“朕想起来了,他是由一介平民被拔擢到县尉的,当时朕派徐海去宣旨的。”
徐海站在旁边,朝皇上点点头。
贾似道说:“如此久了,皇上还记得。吾皇圣明!”
宋理宗说:“平民拔擢到县尉,在我朝此例不多,朕当然记得。”
听到这儿,宋理宗已经同意了,对于吴潜的提议很满意。
宋理宗又问:“吴大人的提议,贾爱卿以为如何?”
贾似道启奏:“吴大人所言甚为妥当!”
宋理宗问谢方叔:“谢爱卿的意见呢?”
谢方叔启奏:“臣附议!”
吴潜和谢方叔位列宰相,只要他们同意了,就大致没问题了。
宋理宗问道:“众位爱卿可有异议?”
大臣们异口同声道:“臣等附议!”
宋理宗露出了笑容:“吴潜、范东麟何在?”
吴潜和范东麟出班跪倒:“臣在!”
宋理宗高声说:“即日起,命吴潜为钦差大臣,授予便宜行事之权,遇事可先斩后奏,全力查察屯田谋私案。临安府尹范东麟为副使,负责具体办案。赐范东麟金牌一枚,如朕亲临,各府各衙官员人等不得阻拦。涉案之人无论职权大小,一律严加查办。”
吴潜和范东麟高呼:“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吴潜先是一惊,自己也被拉进来了。很快地,他又佩服起了眼前这位皇帝。
很多情况下,宋理宗疏于政事,但有时又显露出一个君王圣明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