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嘉瑞伸出手,都天禄迈出了桶,见状便停了下来,问安嘉瑞道“嘉瑞怎么了”
安嘉瑞眨了眨眼,比起那无所谓的自尊心,好像还是愉快的吃肉更重要,便默默的收回了手。
但都天禄已然反应了过来,将安嘉瑞抱出了桶,擦干净,又小心翼翼的放到小榻上道“我等会让人来收拾下屋子,嘉瑞你先休息会。我马上就回来。”
看着都天禄穿好衣服大步流星的离开,安嘉瑞好像就这样看到了他的一世英名随风飘散。
次日,且不提都天禄府邸忽而有些诡异的气氛,也不提神殿那边流言蜚语的迅流传。
邵学义这几日几乎是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每每想起安嘉瑞此时在敌人手里所遭受的折磨,恨不得当下就冲到都天禄府中救出安嘉瑞来。
至于他身上另一个职责,他早就忘到了脑后,丝毫没有要表明身份与大汗见面的意思。
在他看来,这和亲特使亦不过是来此受辱罢了,难道还能凭借他之口舌三言两语改变大势
太后亦不过是希望他能尽些绵薄之力罢了。
此刻在这陌生之地,异国他乡,面对需要他拯救的友人,邵学义方认识到他之无能,在客栈苦思冥想了几天,他仍不知该如何才能火中取栗,做出最好的选择。
眼看邵学义又哐哐哐的喝尽了杯中茶水,银屏忙端着对他来说有些过大的茶壶小心翼翼的往茶杯里倒上茶水,又偷摸着看邵学义疲倦的面庞,他还从未在主子脸上看到过这般神情,愤怒,忍耐,无措,不甘凝结成了他疲惫的模样,倒好似邵学义一夜之间长大了似的。
邵学义越想越心焦,越想越觉得嘉瑞正在遭受着什么奇耻大辱,尤其是他多方打听之后,听闻安文彦却被他抓回来后,关在牢中,生死未卜。
他便觉得一股怒火在脑海中熊熊燃烧,好似有一根紧绷的弦崩到即将断裂度。
他如此对待安嘉瑞的父亲,定是要借他来威逼安嘉瑞以此来得逞他不可告人的企图。
再听闻穆允歌亦被都天禄囚禁于府中,穆允歌此人,他亦有听闻,生性洒脱,纵情于山水中,想来定也是有一番好容颜,让那贼顿起色心
这般禽兽不如的人,竟然还是大金最被看好的继承人,若是他为皇,那岂不是天下亦要大乱
如此一想,邵学义便顿生为国为民,死而无憾之念,若是他为太后,为百姓,为嘉瑞除此贼寇,岂不是一桩大喜事
他不求留名于青史,但亦愿天下人皆知他的名字
他不仅仅是邵家嫡孙,他还是一腔热血为国的义士。
这么自我洗脑之后,他又哐哐哐喝完了茶,面上显出安宁之色来。却已然把太后的嘱托忘在了脑后,一心只想做一番大事情。
激情澎湃,舍生忘死之下,他恍如神助,拿起笔就写下了一个精彩绝伦的计划。
自此以后,天下谁人不识我
他仰天长啸
“楼上的吵什么呢安静些”客栈下面的大汉哐哐哐的敲着楼梯大声吼道。
邵学义便安静了下来,心中轻笑一声粗鄙之人,便一笑而过。
他复又低头看着自己刚才激情书写下的计划,心绪沉稳了些,又拿起笔慢慢删改了起来,虽然贼寇俯是最重要的事情,但是他还是希望在此之前能让嘉瑞处于安全的地方,不然若是仍将嘉瑞留在都天禄那厮的府中,不是将嘉瑞置于死亡之境地中吗
他涂涂改改,面色便严肃了起来,感觉到了一丝压力,世间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呢更何况此等大事,他自己亦不能生还,又怎能保全他人呢
于是他便无奈的将救出穆允歌的计划搁置了,还是嘉瑞要紧,穆允歌生性洒脱,定能周全自己。但嘉瑞此刻被折磨的奄奄一息,他怎能弃他于不顾
他改了一遍又一遍,但仍觉得哪怕是豁出命不要,恐也无法尽善尽美。
李义在一旁看着他的表情,微微皱眉,手指不由轻轻敲击了两下。有些为难,邵学义以往那般目不染尘,倒是方便多了,如今见他这下定了决心的模样,却让他有些不安。
他是邵学义成年之后来到他身边的,亦是邵相国派来保护嫡孙的人手,此次出行前,邵相国千叮咛万嘱咐,诸事皆以邵学义安全最高,决定不能让邵家唯一的孙子折损在这大金。
邵学义或许认为他们是三个人来了大金,但实际上,他手上有一份邵家在大金的暗桩名单,名单不长,但里面的每个人皆是邵家辛辛苦苦埋下的钉子,只等着一个机会。
如果能不动用到这些人手固然是最好,但若是到了无法回转的余地
银屏在一旁又哐哐哐给邵学义倒上了茶水,目光落到纸张上,毫无异色,只是小心翼翼的将大茶壶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开口问道“主子,你又在写诗了吗”
邵学义瞥见他稚嫩的脸庞,一时又有些迟疑,银屏从5岁开始就跟着他了,如今方12,3岁的模样,虽然有些笨拙和榆木,但若是就这么将他留在大金,不亦于送他入死地。
银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笑着道“我们来大金好几天了,什么时候回去啊”
邵学义放下手中的毛笔,沉吟了片刻道“银屏可是想家了”
银屏仰着头看他,有些苦恼道“出来前我还和秋菊说好了,给她带胭脂回去呢。”
李义手指几乎不易察觉的微微一动。
邵学义此刻心思具在自己那番谋划上,却是压根没有注意到他。
闻言调笑道“我道你怎么老往祖父那里跑合着是春心萌动了”
银屏面上有些害羞,但还硬着嘴道“主子还没说什么时候回去呢”
邵学义便玩笑般道“那不若我先送你回去”
银屏脸上涨红,在原地转圈,大声道“我跟着主子来的,怎会自己先回去呢”
邵学义看他这般毫不做作的表现,又低头看着纸上龙飞凤舞的字迹,声音忽而沉默了下来“我此行尚未知前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