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思謹慎,沒有報出自己已經知曉的少卿身份,只做出恭敬的樣子彎彎腰:「小午子多謝大人相幫。」
方巒進嘿嘿笑著:「好說好說。我姓方,大理寺的,你叫我一聲『方大人』就好。這一位是……是……」
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對方倒是難得的大方,薄唇輕啟,緩緩吐出幾字:「傅青霖。」
方巒進沒料到這位爺居然借了表兄身份,不由挑眉嘖嘖兩聲,這次說得倒是順溜了許多:「傅青霖,御林軍丁辰隊的,傅小將軍的侄兒。今年十九,武進士出身。」張口就來,跟背書一般。
午思瞭然。
難怪他手上繭子在那些位置。武進士出身自然要從小練武,又是傅家人出身名門,自然從小習字。也難怪對方知道她身份。御林軍在宮內巡視,宮人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目。
她朝著傅青霖彎身打千兒:「小午子見過傅大人。」
對方忽然出手向她襲來。度不快,位置卻精準預判。如果她深深彎腰的話,這一拳能直接打到她腦袋上。
午思生怕他這拳再和剛才那一掌似的那麼兇狠,沒敢去接,正要彎下的身子就沒彎下去,趕緊站直溜了。這次來回間動作幅度不大,沒有牽扯到傷處並不怎麼疼。
傅青霖打量她一番後輕笑了聲,方才不甚高興的眼眸倒是透出幾分愉悅。
午思難得地有些懊惱生氣。這男人也忒小氣了些。她和他是第一次相見,不知他為何總和個小太監翻來覆去地計較著。
但她轉念想到自己貿然想看清他面龐的舉動,忽而覺得自己唐突在先,左右思量下又認為他這般的刁難沒什麼了。
方巒進只覺得兩人之間的氣氛劍拔弩張,忙過來打圓場:「大家都是來看屍身的,要看的人雖不相同,目的總是一樣的。莫要在細枝末節上計較了。」
午思自然同意。那傅青霖則瞥她一眼後不置可否。
暑日酷熱,此處屍臭漫天,靠近之後味道愈發明顯。屍身上蒼蠅蛆蟲密布,嗡嗡嗡的聲音不絕於耳,四下里還有許多各種蟲類不停地往屍身周圍攀爬。
午思即便是捂著鼻子依然被嗆得連續咳嗽。
傅青霖喚了她一聲,丟過來一物。午思下意識去接,才發現那是個小袋子,裡頭裝了一對做得精巧的鼻塞,用布包著一些香料碎末,剛好能夠堵在鼻間且不影響呼吸。另外還有一塊乾淨的香木。
方巒進在旁大呼小叫:「我讓你給我準備的東西,你居然給了他?!」滿臉的不敢置信。
傅青霖又丟了一袋給他,他才乖乖閉了嘴。
傅青霖沒了鼻塞,便沒上前來,只雙手抱臂在旁閒閒地站著。
方巒進索性把為傅青霖帶著的一雙薄鹿皮做的東西給了午思。那東西剛好有五指,名曰手衣,作為護具套在手上查驗屍體時不會被屍毒感染。
午思認真向他道謝,把鼻塞戴好,又將香木塞到口中含著。這種香木可以暫作抵擋屍氣之用,以防說話的時候有大量屍氣撲入口中。
她很快尋到了小魏子的所在,咬著香木微微張口:「不知大人此次前來所為何事?」權裝作沒聽到之前二人的對話。
方巒進不知道這些話對他當說不當說,朝傅青霖看了一眼。見對方點頭他方才開口,因口中有香木聲音含糊了許多:「傅家聽說雲萍為主墜亡,十分心痛,託了我過來瞧瞧。她幼時賣到傅府,早已尋不到家人。倘若沒甚問題的話,傅府打算將她厚葬於合適之處。」
午思輕輕頷。
看來傅家已經知曉了傅常在死因有蹊蹺,想借了葬雲萍的藉口來查看屍身。畢竟雲萍墜亡和傅常在突然故去的時間相差不多,許是能從雲萍這兒發現些端倪也說不定。若屍體初看沒甚問題,便借了厚葬的由頭留下來。若有問題,則能直接交予大理寺。無論怎樣,大理寺的人來這麼一遭,雲萍就不會即刻送去宮女墳了。
那宮女墳到底是龔相差人所建。如果雲萍的屍身送到那裡去,傅家再想要看一眼必定難上加難。
在方巒進尋找的時候,午思仔細驗看了小魏子的屍身,從他衣襟的夾縫中找出了一點紫色植物留下的痕跡。大半天時間過去,又遭受衣襟磋磨,這些不知是花瓣還是葉片樣的東西已然爛成了泥狀。黑色一團團的,搓開細看內里方才可知曾是紫色。
另外,午思在小魏子的指甲縫裡尋到了一些略黏膩的東西,像是粉狀物泡過水後的模樣。因他剛死不久還未發臭,這些東西的氣味未曾改變,隱隱透著奇異香氣。
說起來在雲萍墜下假山的時候,午思好似也嗅到過這種異香。她正思量著這兩物,卻聽不遠處方巒進震驚地大叫一聲。她循聲看過去,便見他抖了手拽著一張草蓆且不住嚷嚷:「這不可能!這不可能!」因驚訝的喊叫,口中香木都掉了出來,他也無暇顧及。
午思忙湊過去看,發現雲萍的屍身已經膨脹變大,部分皮膚開始出現脫落現象。一般來說這樣的情況下就算是熱天也起碼是死了三四天以上的情形了,可雲萍前天晚上才剛剛墜亡,何故如此?
三人一時間想不出緣由,但這詭異的現象恰好可以讓大理寺合情合理把她屍身留下來,之後再查出真相。
午思有心藉機把小魏子的死因也一併查了,索性把自己的發現告訴了方巒進,請他一同查驗小魏子屍身:「都說他是醉酒後不小心落水溺斃。可我剛剛看過,他的酒氣只在衣裳和脖頸間,口中並沒有。想必是有人往他身上澆酒的時候,正碰上他屍身僵硬的時刻扒不開口唇,這才沒能灌進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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