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思趁著午後貴人們小憩的時候,向顧公公告了假。顧實知道這小子替師父挨板子吃了不少苦頭,立時准假。午思便趁機往那偏僻處尋去。
這個地方是在皇宮角落一塊密林深處。正值夏日,樹木茂密恰好將它遮擋住,免得屍身腐敗的氣味傳到宮裡,衝撞了貴人們。
午思頭回來這兒,按照自己探聽到的大致方位尋過來。看到高聳的林子後稍稍安心,再往裡走,依稀聞到腐敗臭味和遮掩的薰香後,便知是這兒沒錯了,於是加快腳步往林子深處走去。
出乎意料的是,居然有人早她一步過來了。
午思透過樹木縫隙遙遙看到人影,便放輕腳步從林中穿過,藉機掩住身形探查對方底細。
來人一身官服,仔細辨認,應當是正四品。腰上懸著一塊腰牌,是主管刑案的。想來此人是六扇門任職,四品少卿。
刑部和都察院等閒不會去管死了的太監宮女,此人應當是來自於大理寺。左斷刑右治獄,他應當是居於左位。
只是午思想不明白,堂堂大理寺左少卿何至於屈尊紆貴來到這暫存宮人屍身之處。難道說大理寺覺得其中有人死因蹊蹺?
這方巒進雖為大理寺少卿,卻吊兒郎當,官服穿得歪歪扭扭,衣襟大開,拿了個不知道從哪個池塘折的荷葉正呼哧呼哧扇著風。
「這天兒那麼熱,屍體都臭了,你來看個什麼勁兒。」他歪著身子靠在樹上嘰嘰歪歪地抱怨:「屋裡放上冰,清清爽爽待著不好麼,非得來這種地方找晦氣。」
這時候忽然一道男聲緩緩響起:「既是察覺到他們死因莫名,總得看個分明才好。」
聲音舒緩倦懶,異常地好聽。
因他身形隱在了大樹後的陰影處,之前午思並沒有發覺他的存在。此刻午思悚然一驚,這才意識到附近竟然還有第三個人的存在。她趕忙撤離轉身就走。誰知動作太急牽扯到了傷口,腳步微微凌亂無意間暴露了自己的行蹤。
那暗影處的人出奇地機敏,當即厲喝一聲:「誰!」而後把身影藏得愈發靠後了。
午思明白那人的功夫肯定在她之上。她心思沉穩即便是腳步微亂也沒鬧出太大動靜,若非功夫極好之人是察覺不到她的靠近的。
譬如眼前這大理寺少卿,就還在茫然四顧,壓根不知道她在何處。
午思知道這種情況下有高人在此,跑了不如不跑,裝成個尋常小太監反而更妥帖,於是哈著腰走出去:「兩位大爺,小的是御膳房的,過來給魏公公送個行。」
方巒進一臉嫌棄地斜了她一眼:「御膳房的來這邊做什麼?沒的染了一身的髒氣臭氣給你們主子添晦氣。去去去,走遠點,別來這邊。屍毒厲害著。」
午思彎著腰打著千兒:「大人就讓小的多待一會兒吧。這裡有位公公和小的頗為熟稔,人走了總得拜一拜。」
她正把卑躬屈膝的樣子做足了的時候,旁邊暗影處的人忽然緩步走了出來,伸手一抬,扶著她的手肘示意讓她站直。
午思側頭一瞧。
此人身材修長勁瘦,伸出的手相當漂亮,手指修長骨節勻稱,一看便是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但指腹和掌心又有薄繭,想來是練武拿筆所留。
只是……
他這張臉實在是太平凡了些,顯得和他周身透著的這種矜貴氣質總有些格格不入。唯獨一雙眼眸,黝黑清亮中透著幾分漫不經心,相當好看。
第6章
此刻兩人離得頗近。刺眼的陽光通過樹葉間隙打下來時緩和了烈度,讓他的面容恍惚間透著種不真切的虛幻。
午思心中莫名湧起一股衝動。恰好樹上掉下一片落葉正飄往那人身上,她藉機猛地朝他探身過去,想要望一望他臉上會不會也有和她似的這種改變容貌的這種脂膏。
如她所料,對方反應極快,快後退又迅朝著她的肩側一掌拍出。
午思遺憾收手。她本可以迅閃躲,快側身就可避過突襲而來的那掌,甚至不會牽扯到內里傷痛。但「午思」這個小太監並不會功夫,反應太快反倒引人懷疑。於是她硬生生忍住沒有躲避,僅略微動了動身子讓自己不至於接實了這一掌。
對方像是沒料到她會躲不開似的,怔了一怔,在指尖碰觸到她身上布料時極快地變了方向,出手微偏朝向了她的身外,只掌風輕掃過她的肩膀。
饒是如此,午思依然感受到肩邊蹭過時候火辣辣的疼。她氣喘吁吁地躬了躬身,卻不是為了顯示不會武功故意裝的,而是剛才行動間牽扯到了胸口傷處內里,疼到她忍不住稍稍發顫。
對方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雙拳攥緊又鬆開,最終薄唇抿緊一言未發。
午思捏了葉子笑著望過去:「小的想幫大人把它撥開,不曾想竟是驚擾了您。」
年輕男人聲音甚是好聽語氣卻十分冰冷:「下次莫要這般衝動。挨板子的傷好全了?居然到處亂跑。」
方才的一切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方巒進在旁渾然不覺,只見到這兩人忽然挨近又忽然分開了,覺得稀奇,又見那年輕男子面露不悅,便脫口而出:「你知道他是誰?就算你知道吧,你堂堂……堂堂……」
男人冷眼盯著左少卿大人。
方巒進掃一眼午思,含糊改口:「……你這身份,跟個小太監計較什麼。他又不知你不喜旁人挨得太近,並非故意驚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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