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立春点点头,不置可否,然后让他们排队上报自己的病情,以及需要开什么药,他一一记录下来。
“脚疼,脚底板生疼,走平地还好,我怕去田里更疼。”说这话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走路颤颤巍巍的,姓罗。顾立春低头看了一眼他脚上的那双破鞋子,脚指头都露出来了,鞋底磨得薄得跟纸板差不多,脚底板能不疼吗
顾立春问道“穿多大码的”
罗老头耳朵背,没听清顾立春的话,旁边的孟安京替他回答道“43码的。”顾立春记下来。
罗老头后面是孟安京,孟安京初来时脸色灰,瘦骨伶仃,这些日子伙食变好,再加上孟念群私下里补贴他,气色好了许多。
“你得的什么病”顾立春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孟安京迟疑了一会儿,才答道“风湿。”
“以前用过什么药管用”场部卫生所不大,那些大夫水平也一般,最大的可能性也就是去开药,就这还不一定能开成。
他一问,孟安京就更迟疑了,不过他怕耽误后面的人,只好说道“风湿以前用过虎骨酒,很管用。”说完他又补充一句“这药很贵,不好买,不用为难顾科长了。”
顾立春一听名字就知道又贵又难买,他还是记了下来。
每个人都有或大或小的毛病,顾立春列了一串药名,写了一封申请报告,让小康去卫生所拿药。卫生所的大夫一看这么多药,当下就翻了个白眼,说道“咱们职工还看不过来呢,还拿药给这些阶级敌人。这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小康冷冷地说道“我们顾副科长提出来的,我们五场要这些劳改犯是来干活的,这些人一身毛病,怕耽误秋收。”
大夫自然也听说过顾立春,知道这人不好惹,再想想邓场也不好惹,他想了想,还是算了,象征性地给开了几种药。双方不欢而散。
小康拿到药按名单下去,大家没想到这么快就拿到了药,心中自是感慨万分。
因为患风湿病的人不在少数,但虎骨酒自然是没有的,顾立春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桶药酒拿过来,让他们大家分了。
大家一试用,只觉得效果奇好。众人想问这药酒是从哪儿弄的,但又不好问,只好压下疑问。
其他人都很自觉懂事,不过其中有一个叫全海的人却起了心思,全海是劳改犯的积极份子,以前在四场时,经常打小报告,向监管汇报“劳友”们的思想生活,得到一星半点的好处,为大家所不齿。来到这里后,管理他们的赵建立和孙厚玉压根就不吃这一套,他颇感失落。
他便怂恿孟安京“老孟,我听说你儿子是顾科长的厨子,你看你跟长得多像,他对你肯定是也另眼相看,你去找他,多药一桶药酒呗。”
孟安京冷淡地说道“你是想害我吗假如你是一个干部,有个劳改犯跑过来说他长得跟你像,让你照顾照顾,你会怎么样”
全海干笑两声,没有回答。
孟安京拿着自己分来的那一瓶药酒,一瘸一拐地走到外面的墙角处去擦药酒。
同宿舍的老袁凑了上来,顺手给了他一根香烟,孟安京怔了一下接了过来。香烟在他们这儿可是极好的东西,一般人弄不来。以前就算有家人送一些烟叶香烟也会被监管们收走,他们烟瘾上来时,只能想办法卷一些草叶子胡乱吸几口过过瘾。两人躲在墙角吞云吐雾。
老袁以前是公安系统的,因为逮捕了不该逮捕的人,被弄到农场劳改。由于职业习惯使然,他的性子十分谨慎,从不多说少道,嘴也很严。跟谁来往也不密切,跟孟安京走得稍近些。
老袁吸了口烟说道“小顾是个聪明的好人,难得。”
孟安京点头“你看人准,说得对。”
老袁眯着眼,压低声音道“要是你们能一直这样也不错,对你好,对他也好。”
孟安京心中一颤,转头盯着老袁严肃地说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老袁笑眯眯地拍拍孟安京的肩膀“老孟,别紧张。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了解。我只是想提醒你,千万不要让你们上面的对手注意到小顾,明白吗凡是生过的事情一定会留下痕迹,端看对方愿不愿意查。”
孟安京神色黯然,长久地沉默着,直到烟蒂烧到手指才反应过来。
老袁再次安慰他“你也别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告诉你个秘密,这药酒喝起来倍过过瘾,不信你也尝尝。”
孟安京苦笑一声,道“嗯,晚上我也尝一口。”
顾立春给这些劳改犯看病买药的事,传到金和王铁耳朵里,两人又来来问是怎么回事。
顾立春一脸肉疼“为了得到劳动力,我们五场真是下了血本了。没办法,谁让我们人少呢金同志,王同志,秋收要到了,正是咱们抓革命,促生产的时期,我们既要革命步步深入,又要生产有所展。你们说对不对”
两人觉得这话完全没毛病,一齐点头说对。
顾立春一脸兴奋地道“既然你们也认同那就太好了,两位同志,我代表五场全体职工,诚挚地邀请你们加入我们的革命大生产当中,希望你们两位不要辜负组织和群众对你们的期望。”
两人面面相觑“”要他们革委会的来干农活,亏他顾立春想得出来。
顾立春上前握住金的手,说道“金同志,你们两位引领了共产主义新时尚,做为五场的业余记者和通讯员,我将会着力报道你们二位。那今天咱们就先聊到这里,明天上午9点我们要召开秋收动员会。”
金和王铁是稀里糊涂地答应了顾立春的邀请,两人既心怀期待又略带忐忑,不知道是好是坏,有福是祸。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