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慎之被烟迷了眼,没躲开,继续站着,他比她高出许多,半佝偻着,颓废地垂着眼。
白玉萝抽一口,就往他脸上喷一口细烟。一根烟抽到底,她摔了烟头,推开他,踩着高跟往前去。
章慎之跟过去,离得不远不近,刚好一伸手就能碰到的距离。
黑夜中她的身影摇曳生姿,像一朵艳冶柔媚的月季,她出落得亭亭玉立风姿绰约,不再是当年那个缠着人要糖吃,不给就嚎啕大哭的小女孩了。
她走着走着,解掉衣扣,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外套落在地上,章慎之上前一个箭步捡起来,重新为她披上,她不要,他非要披,她干脆一把将外套夺过来,直接将外套扔海里。
章慎之皱了皱眉,撇头往海边看了三秒,而后继续追上去。
她像是有意避他,他走上来,她就开始跑,他也跟着跑,跑着撞到一块,两人倒在地上,粗粗喘气,章慎之先开口“白小姐,你年轻貌美,何必守寡,死掉的人,不会再回来,也不能再回来。”
白玉萝倚在他怀里,仰起脸笑“督军这话从何说起,我从来没盼谁回来过,死了就是死了,这个道理,我比谁都懂。”
她的目光太过犀利,章慎之忽地有些喘不过气。
饶是在敌方遭受最严酷的拷训时,他也没有像今天这样失态,他冷得很,血液都东得住了,才扛得住非人的折磨。
他的手圈在她肩上,一点点往里扣,他心里虚得很,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向来目的明确,从来不会迷失方向,时间不容他犹豫,半秒之差,带来的可能是毁天灭地之灾。
可是现在,他看着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想做什么。
“白小姐。”
她扬起嘲讽笑意“别那么客气督军,你都把我搂怀里了,还叫什么白小姐,叫玉萝吧,很久没有人这样叫过我了。”
他最终还是没能唤出来,客客气气地又喊她一声“白小姐。”
她开始挣扎,拳头往他身上砸,他纹丝不动,上衣口袋里的怀表链掉出来,她捡起来,摊开一看,笑了好几声,摇摇晃晃爬起来,手里拿着怀表链,问“督军,里面的照片是谁啊,你的家人么”
章慎之抬起头,习惯性地否认“不是。”
她点点头,“行。”
说完,她将怀表链往海里一扔。
章慎之僵住,随即从栏杆翻过去,跳进海里捞东西。
车里。
后车厢湿哒哒,孙副官开着车,没敢回头看没敢问,气氛安静得有些紧张。
章慎之垂着脑袋,浑身上下都在滴水,手里攥着及时捞上来的怀表链,一言不。
白玉萝指了前面的路,“往那开。”
章慎之余光瞥见周围的街景。不是往章公馆的路,他问“去哪”
白玉萝“你管我去哪,你又不是我丈夫,我爱去哪就去哪。”
车在路边停下,刚好停在傅抱青的小洋房前面。
白玉萝从车里下来,章慎之摇下车窗,黑幽的眸子,深沉沉地望过去“白小姐,改日再聚。”
她没理他,扭头就走。
章慎之没让孙副官继续往前。他倚在车窗边看她,她敲开了门,屋里头亮起灯,有谁出来接她。
路灯挡了视线,看不清模样,只知道是个清癯的男人。
章慎之怔怔看了一会,直到她进屋,他依旧盯着那扇门。
孙副官这时回头问“督军,要我去查查吗这位小姐,以及她的男朋友”
在章慎之之前,孙副官也替其他长官办过事。像今晚这种一见钟情倾心的情景并不少见,他以为章慎之也是这种情况之一。
章慎之没有回应,冷冷地吩咐他“开车。”
屋内。
傅抱青睡眼惺忪。正如他所说的,他没去舞会,回到家里,一早就睡下了。想着明日起个早,能早点看到她。梦里见着她,一睁开眼,又是她,做梦一般。
傅抱青殷勤地接过白玉萝的手袋,手指触碰到她的手背,凉得很,他赶紧到厨房冲了一杯热牛奶,捧着递给她。
白玉萝在沙上半躺着,没有接他的牛奶。
傅抱青不敢用自己的体温为她暖身子,尝试着用牛奶杯的余温碰碰她的手背,从手指尖一路碰滚到手腕处,小孩子玩乐一般,不知疲倦。
她有点渴,舔了舔嘴角,刚张开嘴,傅抱青立刻将吸管喂到她唇边,“慢点喝,小心烫嘴。”
他也不问她为什么这个时候过来,她身上染了污渍,是刚才在地上打滚过的痕迹,左边头松了一捋,看起来有些缭乱。
傅抱青什么都不问,他只笑着说“你睡我这,还是回去睡,要是回去睡,我就换衣服送你。”
她看着他,他清秀的面庞上满是朝气蓬勃爱意欢喜,白纸一张,任君作画。
她慵懒地伸出手,手指在他额间点了点,“太晚了,不回去。”
他陶醉地笑起来,怕自己的热切吓坏人,不敢笑得太开心,使劲地抿住嘴,腮帮子都酸疼。
“那我给你铺床去。”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