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渺浑身尘土倒地,昏迷之时,面上还挂有泪意,这副模样万分凄惨,一家住附近的年轻妇人施以援手,将她扶起又喂了点糖水,她这才幽幽醒来。
醒来时,已经是日中天。
她沉默地听着妇人关切问她的姓名家事种种,低睫啜着糖水,感觉着已经许久没有在修真界尝过的人间烟火味。
妇人热心极了,宋渺轻声答应着,“我叫做宋真真。”
非常普通的名字,在泥地里摸爬滚打的农家人取的,没有特殊的寓意,只是某日娃娃出生了,家中男人看着这第二个女儿,随口念叨出的名字。
妇人笑说这名字乖巧好听,又问她怎么孤身一人来京城。宋渺张了张口,看出她眼中的关切,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是来寻未婚夫的。
让一个还未出嫁的十八九岁姑娘说出这话,着实让人难堪。
而更让人难堪的是
她口中的那个未婚夫,有着比她随口取出的名字好听百倍,又饱含希冀的,唤做崔嘉学的男人。
这具身体在幻境中被给予的身份,宋真真,因为他离乡赶考而特意服侍他的病母多年,如今进京寻夫时,却只听闻他将要娶妻。
那妻子不是她宋真真,而是貌美华贵,天生便高人一等的帝姬。
宋渺接受这强行塞进她脑中的记忆已经有了一段时间,她尚且没有完全臣服于这个琅嬛幻境,因此还保留有自己的全部记忆。
只是属于这具身体的“背景资料”,却让她在细细接收察看后,内心一哽。
宋渺在这个幻境内到来之时,正是宋真真听闻状元郎崔嘉学将要在半月后迎娶帝姬。因而泪流满面,狼狈倒地。
妇人看出她的低落情绪,便不再问了,这叫做“刘秀秀”的年轻妇人很亲和地问她来京有没有住所。
“有的,”宋渺神情微有恍惚,她看着自己破旧的包袱,以及一身早就因为路途艰辛遥远而沾染灰尘的裙装,万分卑怯地问她道“只是能否拜托姐姐一件事不知道能不能在姐姐家中先洗净身上尘土”
妇人一眼看出她的羞怯与不安,爽快点头,她还特意为她收拾了几件自己不穿的半新衣服,送给她道“我做姑娘时候穿的,看你身材与我做姑娘时相似,恐怕能穿。”
妇人说着,露出有点丰腴的顽皮笑意,宋渺万分感激,却最终没有穿上那几件衣服,只是万分珍惜地将它收拾好,然后红着脸告歉道“这衣服我想等到友人家中时再穿,谢过姐姐了。”
现在她的困境不仅仅是身陷这幻境,更是自己完完全全失去了所有法力,便是连那乾坤袋都打不开,明明神念还在,却失去了所有作用。
宋渺在这个幻境凡人界里有点手足无措。她想着若是能够打开乾坤袋,此刻便不是这般狼狈情形,而更狼狈地是,她在这幻境内感受到的每一缕空气,每一粒尘土,都是货真价实的,就连身上的灰扑扑也是如此。
好在宋真真的包裹里尚且有换洗的衣服,只是比起妇人送的,当然是要差上许多,她也没舍得穿,只按照宋真真记忆里的性格扮演,小心翼翼而又饱含期望地想着要在崔嘉学面前穿得体面一点,好看一点。
妇人毫不介意,只是在宋渺收拾包裹将要走以前,在门边伫立,终究是关切说道“真真姑娘,若是寻不到故人,便来回家去吧,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
宋渺示意明白,她告别以后,听着176念叨着“五味六欲七情”
琅嬛幻境的要求要如何满足,她将要怎么才能逃出这个幻境
宋渺暂且不知道,但她打算按照幻境给她的记忆里,宋真真所做的那样,一步一步往下走。
进京寻找自己的未婚夫,宋真真一路以来历尽千辛,又因为是女子,怕路有歹徒垂涎,还特意将自己打扮得灰头土脸,就怕因此被贼人惦记。
而这一身的打扮也十分成功,直到宋渺在刘秀秀家中清洗过一番后,她的真正容颜才露出全貌来。
就是刘秀秀在她走以前,除却关切询问外,眼中流露的惊艳,宋渺也没有看漏。
年轻女子有着一张白皙秀美的面庞,即便是衣着并不光鲜亮丽,也并非京城内女子常有的迤逦打扮,却也着实吸睛。她这一路埋头走来,并不往四周张望,只露出姣好精致的侧脸,就有许多人的目光为之流连忘返。
宋真真的容颜与珍珠的并无差别,可以说,在这琅嬛幻境内,就是以本体加入这所谓的“五味六欲七情”。宋渺听着176说“那崔嘉学应该就是这幻境最后能够逃出的主要对象吧,以我们的这种主线任务推理五味六欲七情,难不成是要让崔嘉学爱上宋真真吗”
这是最简单直白的一种推理手法。
宋渺想的也是如此。她步履匆匆,因为浑身法力全无,脚下硬邦邦的鞋底让她的足尖疼得厉害,她忍着这种疼意,面上的神情恍惚不定,眼睫不自觉就盈了泪意。
这一路走来,宋渺在繁华的闹市当中,听到的消息十有八九都是关于状元郎将要迎娶帝姬。
这些消息一字一句地滚入宋渺耳中,让她眉眼沮丧,面有哀色,而很快,宋渺在街边拦下了一位路人,轻声告歉后,询问他状元郎家住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