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唐军要来了,那些狎客们顿时做鸟兽散。皇后高氏也吓坏了,整日惶惶不可终日。当王衍提出要到大理避难时,高氏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当她知道李旻已经去先行沟通时,更觉得这是一个可以躲避的好法子。可是,王衍的母亲徐氏却持反对意见,徐氏是前蜀主王建的淑妃,因为年轻的时候风华绝代,常常与花为伍,故称为花蕊夫人。她深知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一旦落入他人的掌握,命运就掌控在他人手里了,这云南王是异族,岂会真心收留他们,而且唐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云南王岂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收留他们。一旦唐军以武力施压,云南王岂敢不交出王衍等人,到时候又是一阵羞辱,不如直接降了唐军来的痛快。可是,即使降了唐军,这沙陀皇帝能让他们娘俩活命吗?
王衍有两个儿子,分别叫做王承祧、王承祀,其中王承祀尚小,只有四五岁;王承祧年长,已有十岁左右。也不同意入滇,他说,与其落荒而逃,不如战死了事。可是,拿什么去与唐军作战?三万蜀军早已逃走,只剩下不到千人,只有禁卫军五千人还保持着建制,可是让这些人与唐军交战,不过是用牛羊与虎豹交战,结果不言自明。年轻人总是把问题想的很简单,认为公理即正义。
皇太后徐氏正想要找机会来与王衍商量逃亡一事,恰巧王衍来拜见徐氏,趁机督促徐氏下决心启程。王衍走了进来,徐氏稳坐不动,王衍行礼道:“皇儿拜见母后。”
徐氏见了,轻声说道:“皇儿起身。”
王衍说道:“谢母后。”说完一旁坐了下来。徐氏一挥手,侍女们见状,知道王衍有事相商,都退了出去。
徐氏看着王衍说道:“皇儿,你说实话,沙陀军是不是要来了?”
看着母后犀利的眼神,王衍不觉地低下了头,他知道,让母后担惊受怕,这是他的责任。他不应该荒废朝政,不应该放弃枪杆子。他轻轻地说道:“是!”
徐氏不依不饶地问道:“皇儿,你知错了吗?”
王衍从椅子上下来,跪在地上低头说道:“母后,皇儿知错了!”
徐氏气急恼怒道:“亏你说的出口!想当初,你父皇从一介布衣,历经百战,才有了这偌大的蜀中基业,可你呢,十年的时间,就将这基业败的一干二净!你还要让我们祖孙三代,去云南,去看云南王的脸色,你有何脸面去见你的父皇?”说的急了,竟然咳嗽了起来,几名贴身侍女见状,急忙来拍背、喂水,徐氏这才缓和过来。
王衍跪在地上,眼泪流了下来,他开始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他带着哭腔说道:“母后,是皇儿不孝,让母后随着皇儿漂泊不定,皇儿罪该万死!”说罢不断地用力扇打着自己的脸颊,很快,脸上出现了红印子。
“好了!”徐氏开口道,看到王衍这般模样,她也有所不忍。王衍听了,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听母后的言。
只听得徐氏说道:“我知道眼下的局势,逃往云南不得已之举,可是皇儿你想过没有,一旦你出了这成都,进了大理,你就事事都得看那蛮夷主子的脸色,一旦他不高兴了,将你我全家献给沙陀皇帝,那时我等数人可有活路?”
王衍说道:“皇儿知道,可是如今,除了逃亡云南之外,哪里还有其他办法?只有希望云南王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不要对我等赶尽杀绝就行了。”
徐氏叹口气,摇摇头道:“眼下进退不得,北面是沙陀人,往南是白夷人,往西是吐蕃人,往东是南平王。南平王不敢收留我等,吐蕃土地险恶,去了也无济于事,眼下,只有去云南一条路了。”
王衍叩头道:“让母后受此大辱,真是儿臣的过错。”
徐氏见了,也于心不忍,说道:“皇儿不必太过自责,母后也有罪过,没有好好的栽培你。”
王衍听了,说道:“是儿臣无能,不关母后之事。”
徐氏接着问道:“此去异国他乡,皇儿可有多少兵马护佑?”
王衍说道:“尚有皇宫亲军五千人,成都大营也有三万人。”
徐氏反问道:“哀家听说大营的将士们逃了许多,可有此事?”
王衍说道:“儿臣也有耳闻,不过,就算逃走,也能剩下一半吧。”
徐氏叹道:“沙陀人还没有到,自己人就先乱了,这国家能不亡吗?”
王衍一时语噻。只得讪讪地说道:“南狩日期已定,请母后早日收拾好行装,免得匆忙。”为了避免尴尬,王衍将逃跑改成了南狩,狩猎是一时的,他们也希望这次的逃跑也是暂时的。
徐氏问道:“定了哪日?”
王衍说道:“钦天监夜观天象,现后日是黄道吉日,适合出行。因此定在了后日。”
徐氏说道:“好吧,哀家知道了。”
王衍催促完徐氏,又要去告知皇后高氏,准备好应有的东西,可是三天的时间太短了,小皇子们又没有外出的经历,能不能适应野外的生活还很难说。高氏急得焦头烂额,根本来不及收拾。这么大一片家业说丢就丢了,还真不是一般人做的出来的,可是形势不饶人,沙陀人步步紧逼,眼看就要杀进成都来了,他们只好丢下这些瓶瓶罐罐,逃命去了。至于何时回来,能不能回来,他们都没有答案。
忙完后宫之事,王衍还要召集大营的士兵,让他们随驾南狩,这可捅了马蜂窝了,士兵们大多都是蜀地百姓,父母子女都在蜀地,一旦进了云南,跨了国界,能不能回来还是另说。好在兵部侍郎张格出面弹压,才避免了事态扩大。
很快,南狩的名单出来了,除了兵部侍郎张格、翰林学士李旻之外,中书侍郎庾传素也随王衍南下,至于其他人,早就找好了退路,不少人已经暗中向郭崇韬约降了。疾风知劲草,板荡识纯臣,太平时节的忠臣很容易做,面对危亡之际,才能看出谁是真心、谁是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