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已经再也忍耐不住,奋力冲上前,脑袋用力地顶在中年男人毛茸茸的腿上。
对方大笑起来,大约觉得是在挠痒痒。
男孩突然张开口,抱着那条腿狠狠地咬了一口。中年男人长声大叫,拽住男孩的后颈狠狠甩出去。
男孩的身体撞在支撑牲口棚的一枚木柱上,顶棚的稻草窸窸窣窣地掉落,惊醒了棚中站着打盹的牛马。
森穆特叹着气,仿佛能看见这个男孩头上受伤,鲜血沿着他的额头迅流淌,在远处松枝火把的照耀下,这片殷红令他圆睁着的一对金色眼眸显得更加诡异。
当他长大成人之后,这样的事,只要一个简单的咒语就能解决。
可在这男孩的年纪,他却只有被欺凌,坐视母亲受辱的份儿。
偏偏他又能如此轻易地感知他人的情绪母亲的惊恐与屈辱,男人的洋洋得意,远处守夜人的畏缩,被吵醒的庄园里的充耳不闻、冷漠无情
原来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
森穆特心中涌上无限悲凉
早知如此,这些人何必还生在这个世界上
于是,力量渐渐积蓄,而后坚决地释放。
毫无悔意三四岁的孩子,还不知道后悔是什么。
中年男人打了碍事的小男孩,自以为能随心所欲了,他一手按着徒劳挣扎的女人,另一手正要解衣。
突然他身体一僵,脑海似乎瞬间变成了一团浆糊,然后爆开
女人看着眼前的男人口鼻五官都迅有鲜血滴落,骇然挣扎着将他推开。
那具高大躯体轰然倒向一旁,全身的皮肤都被殷红的血浆浸没,变成鲜红一片,渐渐只能看出大致的人形,并继续融化,化为一滩血水,没入地面。
女人的心被恐惧填满,哪怕是刚才受辱在即,她也不似现在这样,亲眼看到了不可思议的可怖景象。
她在惊吓之际抬起头,看见自己的儿子,小小年纪的男孩,头脸上的血迹已经凝固,金色的眼眸在夜色中闪闪光。
他脸上不见丝毫恐惧,正相反,他眼中有什么在跳跃着,兴奋着。做母亲的凝神细看,见到儿子眼里的瞳仁已消失不见,整个虹膜上遍布着庞大的星海,浩瀚无边
这位母亲匆匆整理了衣裙,拉着她的孩子跌跌撞撞地趁夜离开这座庄园。
一路上她看到了可怕的景象
围着守夜人火堆的,是两枚正在渐渐融化的血色蜡烛,烛泪正滴下慢慢融入大地。
庄园里醒着的人现了异状,因此出惨嚎,吵醒了更多的人。人们狂奔出自己的房间,聚在一起,惊讶地看着彼此的皮肤一点点涨红,然后化作血液,慢慢滴落
他们中有主人有仆人,有男人有女人,有冷酷的无情的,也有慈爱的和善的,有的恣意伤害、为所欲为,也有的温良谦和、与世无争,曾经帮助过那对可怜的母子
此刻,在这个深夜里,无一例外的,在一个孩子的愤怒之下,他们每一个人都哀嚎着完全浸没于恐惧之中,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一点失去生命
母亲一手牵着孩子,一手捂着嘴,生怕自己随时随地会呕吐。
她明知道自己的孩子是个怪胎,可也生怕一旦将他放开之后,她自己也赴这些人的后尘。
不知何时,静夜里的庄园着了火,火借风势,映红了半边天空。
“豁拉拉”
庄园的牲口棚一时间竟塌了,里面的牛马接着腾起的火光全都奔出来,顺着道路逃亡。
这些牛马在经过小男孩身边时,不知是感受到了来自人类的惊恐,还是被纯粹而强大的力量所压制,竟纷纷弯曲前腿的膝盖,向着被母亲牵着的男孩,仿佛是在行礼。
惊异万状的女人依旧不敢放开男孩的手,但是看着她的儿子,女人只觉得这个孩子周身没有任何来源于人类的感情,他是一个十足十的怪物,无情,残忍
他们连夜逃离,流浪,投靠,再被欺凌,再逃离辗转于埃及各处,留下各中可怕的传说。
这些尘封已久的记忆里,一切细节都反映在森穆特眼中、他的各项感官中,令他遍体生寒。
如果他记得这些,就绝对不敢自认为是个善良、正直的人。
他与艾丽希天差地远。
真实的他就只是个浑身沾满血腥的怪物。
他所有的记忆,都在初遇图特神的那一次,被悄然改变了、扭曲了,甚至包括母亲过世时的那些记忆。
原来所有温情脉脉的,都是被篡改过的回忆。
森穆特终于记起,母亲离世时双眼望着自己,眼中没有爱意,只有恐惧。,,&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