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欧拉这一次祈祷照旧很晚,好在艾丽希如今不再轻易困倦,即便是大晚上,也会有精神奕奕,甚至会有睡不着的时候。
她当即将自己那间卧室的安全交付给南娜和乌拉尼娅,随后登入“荷鲁斯之眼”,去探视那位在祈祷时听起来既慌张又忧伤,似乎连灵魂都失落了的少女。
几乎没有任何延迟,艾丽希的面孔悄然浮出营帐中某一枚支撑柱的表面。
她面前一片灯火通明,耳边却很安静,松枝火把毕驳毕驳燃烧的声音竟然是这座营帐内的主旋律。
碧欧拉抱着双膝,瑟瑟抖地蜷缩在她的那座木榻上,脸上全是泪痕。除了这名少女之外,营帐内的景象已经完全改变。
原本铺在碧欧拉木榻之外、营帐边缘和各个出入口之前的那一层整齐白砂,早已被践踏得不成形状,到处都是脚印,很多地方都直接露出黑褐色的土地。
营帐内剑拔弩张地站着两拨人
一边是法老提洛斯和他为数不多的几名卫士;
另一边则是大将军索兰,身后站着表情冷峻的将官和士兵。
索兰此刻正伸出右臂,仅凭一只手握住了一名法老卫士送向他胸腹间的尖锐长矛。
他大约是艺高人胆大,身上连胸甲都未穿戴,但那只右掌仿佛如铁铸,握住矛尖下缘,无论对方卫士如何用力,甚至将长矛矛身弯成弧形,那尖锐的矛尖却始终无法向前移动分毫直到索兰“嘿”的一声吐气,随手用力,法老卫士顿时失去了对长矛的控制,仰面朝天地摔倒在地。
这一手,连法老都看得紧抿双唇,眼里有钦佩之意
索兰虽然年轻,但是着实勇武,是当之无愧的悍勇将军。
艾丽希关注的不止是这座营帐。她从四面撩起的帐幕下望出去,可以看见营帐外星星点点,不知有多少人手持火把,守在外面可想而知,他们一定都是索兰的手下。
碧欧拉此刻依旧戴着艾丽希曾经拥有过的那顶雀羽头饰,她刚才是依靠了这个才向艾丽希“祈祷”的。
但是少女脸色苍白,浑身颤抖,额头上依稀可见汗水,那枚雀羽头饰甚至也被戴得歪了过来。应当是刚才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与震动,即使是拥有“女主光环”的碧欧拉,也无法保持绝对完美的仪态与容貌。
艾丽希看得很真切,法老提洛斯看了碧欧拉一眼,扫了她头上戴着的那枚雀羽头饰,皱了皱眉,眼神里有一丝嫌弃。
而少女榻前的白砂地面上,仰面躺着一具尸骸。
看服色,应该是索兰麾下的士兵,有可能就是负责看守碧欧拉的守卫之一,最近已经和碧欧拉熟悉了。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碧欧拉面前,才会令这名心底纯真善良的少女如此震动与恐惧。
这具守卫的尸骸看起来仿佛是在这里放置已久的木乃伊,面部肌肤的水分似乎已经完全消失,皮肤与仅存的血肉紧紧地贴在头骨上。
可即便如此,也无法掩盖亡者临死前的那一刹那惊魂。
他张大了口,似乎正在出惊恐万分的尖叫,一只手伸向背后,似乎正想要阻止同伴上前。
他的表情与姿态在生命消逝的那一刻完全被固定,并且迅地保存下来,几乎成了一具名副其实的“死亡雕塑”。
这种情形艾丽希曾经在防腐者的作坊里见过一次,知道那是邪咒的效果。再联想到碧欧拉此前祈祷的内容,艾丽希果断作出判断这人触碰了碧欧拉,然后立即变成了这副模样。
算起来,距离法老抵达塔尼斯还不到十天。
所以,索兰没有骗人
碧欧拉身上真的被下了诅咒
这位亲哥哥真的很狠啊
艾丽希不由得在心中暗暗感叹。
正在这时,碧欧拉一眼就见到了支柱上浮出的虚幻人影,瞬间脸上稍现血色,红唇微张,似乎想要向神明打招呼。
艾丽希马上连续眨了三下眼睛
不要不要不要
碧欧拉一顿,马上明白过来。
有“神明”在背后护持,少女这下真的冷静了。
她的表情重新变得庄严,并且伸手去扶正了头上戴着的雀羽头饰,端正了坐姿,努力摆出一副相对镇定的表情与姿态。
艾丽希再将视线投向法老。她之前倒是没有注意到,法老提洛斯的这副形容,也显得有一丝丝狼狈。
法老竟然穿着普通埃及人才会穿的便服。
他甚至不再是那个“行走的小金库”,除了颈项间还佩戴着一两枚金链以外,浑身金光灿灿的佩饰此刻都收起来了,更加不可能佩戴着任何有特殊象征意义的头饰。
这位埃及之主现在在艾丽希看起来,甚至是一副打算“跑路”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