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府里闷了一整个冬日的宋妍,身子早就好了,接到姜姝的邀帖就连忙告诉了祖母,宋老太太想着在年节里不好总拘着,又见她纵然心痒可还是先来征求自己的意见,便笑着应下了。
宋妍与小小坐在马车里,车门和车窗都紧紧关着,生怕漏一丝风进来,宋妍淡笑道:“我身子早好了,没有这样娇贵。”
小小得意道:“老太太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务必照顾好姑娘。”
宋妍摸着身上的狐裘,心满意足:“小小,那日决定去告知祖母,是对的。”
小小想起那日她还劝阻姑娘,后怕道:“幸亏姑娘没有听奴婢的,姑娘心善,得到了福报。”
“这些年被嫡母打压,被姐姐们冷嘲热讽,我其实特别想报复回去,却总是有诸多顾虑放不开手,但其实如果我懂得反击,祖母也不会对我不管不顾,祖母强势了一辈子,最是见不得畏手畏脚的人。”
“所以啊,你看随心而动是对的,就像姜姝与我说的,依本心行事,一定会有满意的结果。”
若是她那日没有去安庭院,若是那碗汤羹祖母喝了下去,她不但要心里难安,更不会有如今这般处境。
祖母真正认可了她,也真正会为她着想了。
小小咧着嘴一直笑:“姑娘的苦日子终于到头了,往后就都是好日子了。”
宋妍握了握她的手,这几年,多亏有小小在身边,与她互相扶持,小小是第一个真心为她之人。
“我说过了,以后要带你过好日子的。”
这是当初她把小小带在身边时,对小小的承诺。
马车缓缓前行,可能是因为年节里外头人多车多,所以不远的路程竟格外漫长,宋妍觉得车里闷想透口气,便开了车窗一条缝。
棉帘子一掀,宋妍顿时僵住了。
“小小,不对劲,我们怎么出城了?”
小小一惊,去推车门,却怎么都推不开,应是被人从外头上了锁,她又到前头拍了拍,喊道:“停下,快停下!”
车夫却不应,而马车越来越快。
“你要带我们去哪儿?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
并没有人回答她们,宋妍也去推车门,现根本打不开后,便放弃了这条路,她将窗子整个推开,小小身量小,勉强能出去。
“从车窗跳下去。”
“那姑娘怎么办?”
“你逃走才有机会救我,回去找祖母和大哥!”
小小摇头:“我怎么能撇下姑娘一个人离开,姑娘放心,我就是跟他拼了也会护住姑娘。”
“别犹豫了,外头可不止一个人,留着你的命回去找人救我才是正途。”宋妍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狐裘堆在她身上,“抱着这个跳车,有个缓冲才不会受伤,快点。”
小小不想走,她哪里放心将姑娘一个人留下,可宋妍已经将她推到了窗口,沉声道:“你不走,咱们两个都是死!”
她红着眼睛,一咬牙跳了下去,纵然有狐裘包裹,可这么冷的天从疾驰的马车上跳下,她感觉自己的骨头要断了。
车夫听见了动静,勒紧缰绳将马儿逼停,宋妍急道:“跑,快跑!”
小小忍着疼痛从地上站起来,也顾不得捡那笨重的狐裘,只拼了命地往回跑。
“大哥,跑了一个。”车夫骂了一句,想要去追,另一个粗重的男声说道:“不过是个丫鬟,跑就跑了,别耽误事。”
宋妍看不见他们,但听动静,应是只有这两个人,一个是宋府的车夫,另一个应该是在城里缓慢行驶途中偷上来的。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那人冷笑了声:“自然是带你去见阎王!”
宋妍内心慌得不行,可她必须强迫自己镇定,对方是来要她命的,她不一定能等到小小带人救援,他们是两个成年男人,自己毫无胜算。
在这世上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人也就是嫡母了,可嫡母如今被禁足,尚且自顾不暇,不会是她,难道是宋芷?不,宋芷没这个胆子。
宋妍在心里盘算了一圈,却想不明白是谁想要杀她,马车飞驰,她并不知此刻身处何地,但她想着,要想把她处理干净,总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城外庄子多并不合适,或许要去更远的地方。
那么这一段路,就是她唯一能够自救的机会。
窗子太小,她不如小小身量小不一定能出去,且跳窗动静太大,一定会惊动前头俩人,宋妍又将目光放到了后头的车门上。
她用力推,也仅仅只有一条细小的缝,她趴在门缝上看了眼,外头是被人用绳子将两扇门绑了起来,车里没有工具,她拔下了头上的簪子,顺着门缝一点一点划拉绳子。
只是门缝太小,仅仅够一个簪子的宽度,她只能握住簪子的一小段,并不好用力,这样一点点划,只怕到了目的地,绳子都断不了。
因为紧张和急切,她身上都是细密的汗,却在这时,马车拐了个弯,往一条小道上驶去,宋妍来不及多想,拿起簪子划破了手掌。
然后把手伸出了车窗外,鲜血一点点滴落在地上,留下了一排醒目的血迹。
她一直从车窗往外看,小道上不比大路,狭窄且两旁是杂乱的枯草,有了小小跳车的前车之鉴,那二人一定会特别警醒,她就算跳到杂草上也定会被现,她要想的是跳下去后如何能逃走。
宋妍看了看身上繁重的衣裳,将夹袄和棉衣都脱了下来,身上轻便后差不多能从车窗爬出去。
杂草越来越密,杂草旁还有个不小的陡坡,宋妍一咬牙,就算摔死,也总比落在他们手里不知怎么死得好。
“妈的,又跳车了!”
宋妍只听见车夫的破口大骂,她的身子顺着陡坡快往下滚落,她只能双手护住头,衣裙被杂草和乱石划破,身上的痛一处接一处。
“快追,不能让她跑了!”模糊中,他见那二人跟在她身后跳下陡坡。
她跌落在一片麦田中,逃生的意志支撑着她忘记了身上撕裂的疼,快爬起身朝着麦田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