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着,纵然与你父亲夫妻缘浅,他总算是待我不薄,我怎么能在那个时候离开呢?就是去抱养一个,我也要把沈家撑下去,好在我打起精神后,现自己有了身孕,而且一举得男,成了沈家唯一的男丁。先帝怜悯,封不足一岁的娃娃为将军,到如今,沈家又撑过了十年。”
“或许你抱怨我不曾像别的母亲那般疼你爱你,我也确实未曾将你与沈清当亲生孩子那般喜爱,除了我心性冷清淡薄外,我实没有那么多精力放在母慈女孝上。沈家靠着先帝的那点情分在没有成年男子当家的境遇下撑了十年,新帝登基,风云变幻,你认为沈家还能再撑几年?自然,你看不清,可是沈清能看清。”
“将她嫁与齐国公府,从私人感情来讲我确实对不住她,可于沈家而言,我无愧于心,亦不曾后悔。沈清听我提起婚事,几乎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她出嫁时没有一丝犹豫,沈府与齐国公府亦没有一丝犹豫,只有你,看不清形势,吵闹不休!”
“你可曾想过,你的胡闹若是传到了齐国公的耳中,他会作何感想?你的阿姐又将是何处境?我本也无所谓你对我态度如何,但沈家需要团结和睦,你便是装,也要给我装出来!”
沈毓倔强的目光中已经蓄满了泪水,可她知道这样的场合不允许,便强忍着不让眼泪往下落。
从前,母亲只是对她冷淡,可真的从没有骂过她凶过她,可是这一刻,她却并不觉得被凶被骂是件不好的事。
她甚至觉得,母亲不再像从前那般无视她,那么她前段时间的生气吵闹就不算没有回应,阿姐也和她说过母亲的不容易,让她心存感激,她不是没有感激过,可渐渐地被母亲的冷漠无情伤透了心。
那时她还小,誓再也不对母亲好了,可过不了多久,她又会去找母亲,还会主动照看弟弟,母亲总是很忙,忙到不愿跟她说一句话,甚至忙到连一个眼神都不能给她。
她经常坐在母亲的窗外,一坐就是一下午,好几次,母亲竟都没有现她。
她才知道,这不是她的母亲。
沈老夫人见她倔强的模样,抬步绕过她离开,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句委屈的质问:“六岁那年,我初次见你,你牵着我的手,让我叫你母亲,你说会疼我爱我,视若己出,你还记得吗?”
沈老夫人脚步微顿,神色怔然。
如果他的夫君不曾战死,如果她不是十六岁就要撑起偌大沈家,如果她不是一边强撑一边生怨。
如果……
“十多年了,早就忘记了。”
“可我还记得,我一直都记得!”沈毓盯着她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但日后,我会将它忘记,如你所愿,与你装个亲切和睦的假象,做一个合格的沈家女儿,只是不知母亲有没有打算好将我卖去哪户人家?”
沈老夫人葱纤玉指微微蜷起,神色一如来时那般清冷:“沈清嫁与齐国公府时,与我有个条件,你不知?”
“什么条件?”
“不以你的终身为饵于沈府谋前程,许你婚嫁自由。”
沈毓蓦地抬眸,满是震惊,继而大恸,“阿姐她……”
“沈毓,这世上原不是每个人都能为自己而活。”
沈老夫人离开后,沈毓在原地站了许久,冬日彻骨的冷风终是穿透厚厚的狐裘大氅侵入她的寸寸肌肤,而她浑然不觉。
阿姐应下婚事,是为沈府亦是为了她,她才是最没资格指责旁人的人。
她拢了拢大氅,急切地想要寻阿姐的身影,却在四下张望时,猛然撞向了身前的人。
“对不……”
道歉的声音戛然而止,沈毓望着面前的人,拧了拧眉。
宋念关切道:“沈二姑娘,你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