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母看着她,沉声斥道:“你就该一棒子把他们赶出去,还留他们用饭,那一家子是什么人,用得着给他们好脸色?”
姜姝有些怔愣,望着斥责于她的婆母,忘记了委屈。
“当年你的外祖母被那个妾室生生气死,你母亲身为府中嫡女,却要在妾室手中讨生活,那母子俩欺你母亲孤苦,不知使了多少折磨人的手段,若不是你母亲在你外祖父活着的时候嫁进了侯府,指不定要受多少苦,你母亲恨他们入骨,嫁进侯府后,与岳州几乎没了往来,你却将他们请进府里好吃好喝招待着?”
姜姝满是悔恨,她以为母亲与舅舅只是因非一母所生,所以亲情淡薄了些,原来母亲闺中时受了那么多苦。
“您别生气,姝儿知错了。”
晏母只是听见许家来人,想到了阿悠曾经的生活,气昏了头,此刻见姜姝红着眼睛又悔又怕的样子,一下子回过神来。
她张开胳膊抱了抱姜姝,缓了语气:“你母亲走的时候,你还不记事,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怎能怪你,是我不好,不该对你说这样的重话。”
姜姝摇了摇头:“您也是心疼母亲,姝儿知道。”
“好孩子,方才我是一时气昏了头,你行事一向自有主张,我不干涉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先前不知便罢了,如今知晓缘由,姝儿知道该怎么做。”
晏母颔道:“你那个混不吝的舅舅,被妾室养大的能有什么出息,听我娘家人说,自从你外祖父去世,许家是一日不如一日,到如今还能维持面上的体面想来已是难得,许建南此时来,不是打秋风便是另有图谋。”
晏母怕她顾念晏家脸面,不在意道:“对付这种人,给他一点好脸他恨不得一辈子赖着你,咱们就是普普通通的人家,那些面子活不要也罢,自己过得舒心才最要紧。”
姜姝笑了笑:“我知道了母亲。”
在偏厅用饭的二人,酒足饭饱后,起身在院子里闲逛了逛。
顾氏望着这偌大的宅邸,不解道:“晏尚书青年才俊,却只有你妹妹这一位正室夫人,连个妾室都没有?”
许建南瞪她一眼:“你疯了?他要是有妾室岂非要分了我妹妹的宠爱?只有我妹妹在他心中有分量,咱们才能更好。”
顾氏撇撇嘴:“可我瞧着你这妹妹待你冷淡得很。”
“毕竟从来没有见过,你想一下子热络起来?先走动起来再说。”
顾氏想到家中那个美艳无双的小妹,心思动了动,但也知此时不是时候,只能压在心里。
“也不知你妹妹能不能多给点,父亲也是,若早已宣平侯府走动走动,咱家也不至于到如今这般。”
“你懂什么?如今的宣平侯又不是我姑父,父亲说,我姑父指不定就是被他给害死的,还不都为了侯爵?要不是我妹妹嫁了人,父亲也不会让咱们来走动。”
顾氏捂着嘴惊呼:“竟有这等事?”
“你小点声!”许建南瞪着她。
过了片刻,云兮来让人撤了饭菜,许建南夫妇忙走上前问道:“我们吃也吃好了,妹妹在哪儿?”
云兮语气冷淡但尚算客气:“夫人说,从前只知有舅舅一家,却不曾得见,如今既见过便也无憾了,岳州路远,不必常来,彼此记在心里就好。”
“啥?”许建南挠了挠头:“这是什么意思?”
顾氏冷冷说道:“意思就是让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云兮看她一眼:“这位娘子说得对也不对,人生在这世上,只要有根,便总要从何处来归何处去。如今年关将至,若是路上有所耽搁,恐赶不及回岳州过年,除夕守岁若不能陪在父母高堂身侧便是不孝,夫人若久留表公子,岂非让表公子成了不孝之人?”
顾氏被怼得哑口无言,许建南见这丫头说话和和气气且又在理,不作他想:“本就是来送个年礼,自然要尽早赶回去的,只是来一趟尚未见到妹夫,总觉得失礼。”
“大人与夫人一心,表公子心意到了,大人自会体谅,且表公子来得不巧,大人近日繁忙,不知何时归府。”
许建南道:“不如我等等他?”
“夜间赶路不安全,表公子应尽快启程。”
许建南不好再强留,反正已经走动过来,日后再找机会来便是了。
哪知云兮送他们离开时,不冷不淡说道:“从前先侯夫人在许家尽受冷待,夫人说时过境迁,且人已经不在了,再计较那些已是无意,但虽不计较,心里总是过不去那个坎,时不时就要拿出来品一品念叨念叨,又要劝自己放下仇怨,权当为先侯夫人积阴德。”
许建南听得一头冷汗。
“今日夫人见到表公子您,又想起从前先侯夫人受的那些委屈不甘,为着表公子您的脸面,只能压下心中愤懑,可又怕先侯夫人在天之灵责怪她,纠结矛盾不已。表公子,您要是听奴婢一句劝,就赶紧离开吧,日后也莫要再来,免得夫人哪日翻起旧账,表公子您也难堪。”
许建南脸色唰白,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缓了缓只能舔着脸道:“从前都是误会,父亲说他是年少不懂事,之后姑姑出嫁,父亲还是非常想念姑姑的。”
“误会不误会,彼此心里都有数。”
“我们其实……”
“咱们夫人虽然不是在先侯夫人身边长大的,但骨肉血亲一场,正愧于为人子女者没有为母尽过什么孝心呢。”
云兮说得煞有其事,许建南心里一惊,难不成妹妹真要为了姑姑翻旧账?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他眼睛转了转,心道第一次见面不能把关系闹僵,总之来日方长。
所以顾氏拼命扯他袖子,他只当没有看见,哪知顾氏这个没远见的竟然自己开口:“既然亲戚一场,妹妹也知道我们的银钱都被盗贼抢走,总得给我们些盘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