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敏倔强地抿唇不语。
侯夫人语气哽咽:“你是母亲疼了整整两日才生下的第一个女儿,是从鬼门关抢回来的孩子,你怎会以为母亲不疼你、不喜你?”
姜敏曾听张嬷嬷说过,母亲生她时胎位不正,疼了整整两日,她知母亲是爱她的,可她就是见不得母亲待姜姝那样好。
“若你说的是你父亲或者祖母,母亲无法跟你保证什么,但你要知道,这些年你祖母身子一直不大好,而在她身边照料她、陪她解闷的是你大姐姐,你总嫌画堂院憋闷,每每不过半日就找借口溜走,而你大姐姐日复一日从不间断,这世间的情感便是如此,谁陪伴得多,感情自然就要深一些。”
“可即便如此,你祖母就不疼你了吗?夏日贪凉、冬日炭火、春秋衣衫、四时瓜果,哪一样她不曾记挂着你?便是……便是同显儿的婚事,也是你祖母先与我通气,让我为你多留意。”
姜敏低眸,心中既委屈又愧疚。
侯夫人眼睛红红的,很多事情她都知道,可一直觉得都是小孩子,又不想太伤了敏儿的心,所以不曾责怪什么,没想到造成了今日局面。
“从小到大,你什么都要跟你大姐姐比,可你只比她得到了什么,却从不在意她付出了多少,作为宣平侯府嫡长女,她一言一行皆顾忌侯府,顾忌着你们姊妹,你与欣儿可以由着自己的脾气来,可她呢,你以为她天生稳重端庄不喜玩乐?你与她不过差了一岁,可你不敬长姐、言行无状,她可曾与你计较?”
“她有什么资格计较?”姜敏承认,姜姝确实为侯府付出很多,在外头,也不负宣平侯府嫡长女之名,如今更是为了侯府的名声坚守婚约,可这些本就是她应该做的,既担了这个嫡长女的名头,就该承担这样的责任。
侯夫人望着窗外,悠悠叹道:“她才是这个府里最有资格计较的人。”
“母亲,您说什么?”
侯夫人舒了口气,却是道:“姝儿三岁没了母亲,我将她抱到我房中,与你一同教养,我是真心拿她当自己的孩儿对待,可除此之外,这些年我待她的好,又何尝不是在赎罪?”
姜敏怔愣着望着母亲,满脸不解。
“敏儿,母亲同你说个秘密,可你要答应我,将这个秘密永远藏在心里。”
看着母亲突然严肃的模样,姜敏不禁正了正神色,乖乖点头。
画堂院里,老太太才吃了药准备歇下。
秋菊在王嬷嬷耳边低语了几句,老太太问道何事,张嬷嬷上前道:“二姑娘今日还是不肯吃东西,侯爷生了大气去了二姑娘院里,还差点动了手,才被夫人劝走了。”
老太太揉了揉眉心,叹道:“敏儿竟是个烈性,可她这般做又能如何,显儿心不在她身上,就算她父亲开口让显儿娶了她,夫妻二人也未必和睦。”
“二姑娘到底年纪小,想不到这些。”
老太太心疼不已:“该劝的那日我都劝过了,你让厨房做些她爱吃的亲自送去,有她母亲在,好歹劝着吃两口,可别伤了身子。”
王嬷嬷应下,离了屋子。
姜姝坐在床榻边轻声道:“祖母莫要再伤神了,郎中嘱咐您吃了药要好好歇着,您先将身子养好,我们兄弟姊妹们,还要您来做主呢。”
“好,我好好吃药,好好歇息,姝儿放心,祖母觉着,大概还能熬过这个冬天。”
“祖母!”姜姝听不得这样的话,祖母的身子一到冬日里就没了精神,每日昏昏沉沉的,睡着比醒着的时候都多。
老太太握着姜姝的手,缓缓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姜姝以为她睡着了,哪知她又突然开口说道:“那日敏儿来找我,说你钟情晏家小子,我就为你做主嫁去晏家,为何她不可以。可当初是晏家先主动求娶呀,若是今日显儿求娶的是她,我立刻便为她做主,哪怕她父亲不同意,我也要成全她,敏儿……大概是生祖母的气了。”
“不会的,二妹妹不会生您的气,您放心吧。”
“晏家已经离京两年多了,若是明年夏天还没有消息,你也算对得起他们家了,祖母、祖母定会为你择一门好亲事。”
姜姝浅浅一笑:“好,那祖母要快些养好身子,健健康康地看着姝儿出嫁。”
老太太唇角扬了扬,不多时,呼吸渐渐平稳。
第二日,姜姝在自己院里见到了姜敏。
姜敏极少来芳林院,这么多年,二人姊妹情不过尔尔,见面能好好说句话已算难得。
“天寒地冻的,二妹妹怎么不进屋?”
姜敏立在院中,身形竟有些局促,“我……我来是想要大姐姐句准话。”
“我不会嫁给周家表哥。”
姜敏一怔,又道:“若是你与晏家的婚约已解,若是父亲为你们主婚,你还是不嫁吗?”
姜姝摇了摇头:“不嫁。”
即使料到这样的答案,可姜敏心中却隐隐有些不甘,“为何?是表哥不够好?还是你嫌他门楣不高?”
姜姝想了想,言道:“你不是知道吗?我心有所属,放不下他。”
听到这样的答案,姜敏松了口气,寒风凛冽,她揉搓着双手放在唇边呵了口气,似下定决心般说道:“我会将你的话告知表哥,若他依旧放不下你,我会遵从父亲的安排与孙束河定亲。”
姜姝惊讶地看着她,并非因她的妥协,而是她竟然会跟自己说这些话。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也是宣平侯府嫡出的女儿,他既对我无意,我亦不会自轻自贱,可我愿为了自己争取一次,争取过了,结局如何我都接受。”
姜姝望着她笑了笑:“敏儿,你长大了。”
姜敏一愣,竟莫名红了脸颊,嘟囔了句:“我不过比你小几个月罢了。”
离开前,姜敏回过身望着满眼笑意的姜姝,忍不住开口:“那个晏二……你不要等了,他不值得。”
姜姝歪着脑袋,挑了挑眉。
“你当初信誓旦旦说他会退婚,可是两年多了,你还要继续骗自己?你钟情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你口中风清雅正的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