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晝在皇宮待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有意思的人,祂饒有興致地問道:「那你不怕我叫人嗎?」
他當然也是怕的,只是他要叫人,他就沒辦法了。媯海境只好說:「那你能別叫人嗎?我沒有要傷害你的意思。」
他答應王兄,並不是想來傷害祂,只是怕王兄不放棄這個想法,沒有他也會有別人。
「我剛才聽到你和媯海城的話了,你不想留在這裡對不對?」他的眼睛像一片綴滿星星的夜空,充滿讓人不忍打破的希望:「你要是想走的話,我可以帶你出去。」
在一股衝動的支配下,他說完了這句話,但他並不後悔。
「去哪裡?」白晝也是第一回聽到別人對祂說這句話,這對祂來說是一種奇的體驗。
神並非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祂們生來背負責任。
「我沒有離開這裡的打算。」白晝伸手指向門外:「只是我覺得,如果你不儘快從這離開的話,你就要有危險了。」
誰知媯海境仍然不走,他固執地向祂伸出手。
白晝微微搖頭:「你自己一個人都出不去,還想著帶我出去?」
「可你並不想成為皇后。」
白晝反問他:「想與不想這件事情很重要嗎?你真的覺得能把我從這裡帶出去?」
白晝很清楚,媯海境進來容易出去難,更何況還要從宮中帶走一個大活人。
那麼他來的目的只有一種可能,他是來殺人的,而不是救人。
更奇怪的是,白晝以為他會堅持,因為祂見慣了這種戲碼,每個年輕人都衝動地以為自己能改變一切。
這是第一個主動收回手的人。
媯海境問祂:「那你想出去嗎?」
「不想。」白晝問:「你還有別的事情嗎?」這個年輕人類可真奇怪。
於是媯海境猶豫著問祂:「那你想做什麼?」他似乎也搞不懂「巫馬姳」,她與他的兩個哥哥都有感情糾葛,可他卻沒有辦法討厭她,甚至在下屬說她是水性楊花的女人時感到無比憤怒。
於是白晝開玩笑一般地說道:「我希望晉朝建滿供奉我的神廟,算不算?」
第15章
媯海境一愣,這就是祂的願望嗎?他無比認真地點頭:「好,我知道了。」他那時候其實並不明白祂的意思。
所以白晝望著他,也覺得他可愛又可笑:「你知道什麼?」難不成媯海境要給祂建神廟嗎?
神受凡人的香火供奉,當世間再沒有凡人供奉神的時候,神就會衰老死去。神之死,即為隕落。
但是後天修成的仙就不一樣,他們不受凡人香火供奉(除了幾個道法特殊的),所以也就不會因為香火的減少而衰落死亡。
人間不再供奉神明,甚至不知神明的名姓,白晝作為世間最後一個母系神明,人們卻將祂的金身塑為男性。
不過白晝想建神廟,並不是因為自身力量的衰落。自從祂的孿生妹妹隕落之後,祂代表光明的那一方力量,便失去了約束,日日處在力量失衡的痛苦之中,便只能在輪迴中消耗多餘的力量。
這是個十分痛苦的事情,然而祂已經忍受了上萬年。
其實媯海境很想問問祂,你到底是喜歡陛下還是喜歡我王兄?但他並沒有問出口,似乎哪一種答案都不是他想要聽到的答案。
白晝留他坐下來喝了一杯茶,祂看他的視線落在棋盤上,便問他:「會下棋嗎?」
「會。」他的手自動接過祂遞過來的棋子,心裡還想著不能叫祂知道自己擅長棋藝的事情,要不露痕跡地輸祂兩招才好。
可不到半炷香的時間,他便完全落了下風,最後只能拱手求饒:「巫馬小姐棋藝高,在下自愧不如。」
古人云,君子五藝,其中一藝便是棋藝。媯海境自幼學棋,自認為精通此道,剛發覺自己輸了的時候,還有些難以置信,追問祂師從何人。
白晝笑一笑:「無聊的時候自己琢磨著玩。」
媯海境確實是有棋藝天賦的人,可人類壽命短暫,不比神仙壽命長。當琢磨一個東西夠久,祂自然而然也就成為各中高手了。
他們就這樣坐著聊了一個時辰,聊到天色漸晚,剛才被媯海境打暈的喜妹也悠悠醒來,當她發現自己躺在主子的軟榻上的時候,幾乎是跳起來的。
她第一時間發現了突然出現的陌生男人,自家小姐竟然還和他喝茶下棋說說笑笑,喜妹的好奇心就像心裡的蟲子攀咬不停。
「我的侍女醒了,你應該走了。」白晝的指尖落下最後一顆棋子:「境王殿下,你又輸了。」
「是,我又輸了。」媯海境只覺得光陰如梭,有些戀戀不捨地起身告辭:「改日再向巫馬小姐討教棋藝。」
「不用了。」白晝說:「我從前一個人的時候自己和自己下棋,已經夠無聊了,實在不想再碰這東西了。」
祂今日只是心血來潮,才和媯海境下了一盤又一盤的棋。
媯海境正準備順著來時的路折返,卻見面前女子遞給他一塊令牌:「看在你一盤棋都沒有贏的份上,我送你平安出去。」
喜妹見狀,差點急得跳出來阻止。
「那我怎麼還給你?」
「不用還,到時候我直接說丟了。」祂不以為意的樣子又讓媯海境產生一種錯覺:或許他也沒那麼在意媯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