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要去蘭妃殿卻被皇后攔下來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前朝後宮,不少人隔岸觀火。
有人覺得皇帝奪臣妻有傷風化,也有人覺得皇后太過小家子氣,不過,總而言之這件事情,讓媯海城堅定了要給巫馬姳名分的事情。
當天晚上,尉遲嫣婉在蘭妃殿門口趕走了皇帝,自己卻堂而皇之地住了下來。
尉遲嫣婉一點也不把自己當外人:「不,我就要住這裡!」
喜妹遲疑地說:「但那是我家小姐的床……」
「對!我就要睡這張床!這床這麼大,難不成還睡不下,我們兩個人嗎?」
睡是睡得下,可是……喜妹還在遲疑,被白晝屏退:「你去休息吧。」
喜妹身為貼身侍女,要給主子守夜;春生身為皇后的貼身侍女,要給皇后守夜。
於是兩個侍女在門口面面相覷,不知道事情怎麼發展成這樣。
她們同樣關注著裡面的動靜,一位怕自家主子任性欺負別人;一位怕自家主子被欺負。
不過裡面的場景倒是一片和諧。
尉遲嫣婉散了頭髮,身上只披一件薄衣,跪坐在床上,嗅祂身上的香氣:「阿姊用了什麼味道的香?」
「我不用香。」白晝躺在床上閉目養神,奈何身邊還有個小女孩,對於神來說,她確實是個小女孩。
白晝有些頭痛,就像母親拿孩子沒辦法。
「阿姊喜歡陛下嗎?會因為我把陛下趕走而生氣嗎?」尉遲嫣婉在祂身邊找了個位置躺下來,側睡看祂。
第6章
白晝想了想:「巫馬姳喜歡,我不喜歡。」
「那就是從前喜歡現在不喜歡的意思嘍?」尉遲嫣婉見祂沒有否認,歡呼起來:「我同阿姊一樣,從前喜歡,現在不喜歡。」
尉遲嫣婉怔怔地望著祂失神,她喜歡祂溫柔而包容一切的目光,她總是被訓誡要成為一個優秀的皇后,但是皇帝討厭她,宮人畏懼她,尉遲嫣婉過早地失去了她的童年,孤獨又寂寞地假裝大人。
「為什麼呢?」白晝似乎從尉遲嬿婉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為什麼從前喜歡,現在就不喜歡呢?」
「因為爹和大哥說,陛下是我的夫君,我要喜歡他,他才會喜歡我。春生也總說,妻子應該敬愛丈夫,可是他根本就不喜歡我!」尉遲嫣婉生氣地說:「他們都欺騙了我!陛下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陛下!」
尉遲嫣婉還是小孩子心性,而小孩子往往是一面鏡子,別人如何待她,她就學著別人的行為如何回應。
他們騙她說皇帝會喜歡她,可沒人告訴她,這種「喜歡」是刺痛的。於是她誤把傷害當做是愛,所以她對皇帝表現出來的愛也是如此。
她沒有得到過愛,誤以為世間的愛都是這樣,以傷害為底色,像一把鋒利的刀。
但是她現在知道了,尉遲嫣婉說:「我現在喜歡阿姊,阿姊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就連尉遲嫣婉都知道,愛應該是保護,而不是傷害。
白晝沒把她的話當真,凡人渺小,如朝生暮死的蜉蝣,神只是憐她真誠可愛,付之一笑。
近日皇后來蘭妃殿來得勤快,喜妹料定她不懷好意,不厭其煩地向白晝灌輸有關尉遲嫣婉的斑斑劣跡:「她不是個好人,幼時以鞭撻奴僕為樂,凡宮中服侍的宮人稍有不稱她意,便被送去鬥獸場供她取樂……有一回,陛下夸皇后宮中的侍女眼睛生得好看,她便命人把侍女的眼睛剜下來,以油蠟密封固色,放進美人木雕里,送給了陛下……」
前朝後宮當然以皇帝為尊,可皇帝的惡是複雜的;皇后的惡卻飽含著一種天真的殘忍。
總的來說就是皇后有資本作惡,惡得坦坦蕩蕩;皇帝的愛卻很虛偽,嘴裡說著喜歡,可為了自己的寶座,對皇后的所作所為也不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喜妹寧願相信皇帝更可靠:「陛下雖然不是一位長情的君主,可他不顧眾人阻撓,也要為您操辦封妃大典,足以說明在陛下心中您是特殊的……可是皇后娘娘,誰知道她什麼心思!」
在喜妹看來,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陛下對自家主子乎尋常的好,當然是因為男人對女人的愛,這是可以理解的;可是皇后為什麼要對自家主子這麼好?她不能理解。
白晝輕笑:「我反倒覺得,陛下的愛虛無縹緲,不如皇后。」
因著尉遲嫣婉對「巫馬姳」表現出極大程度的友善,宮中其他妃嬪不敢再找「巫馬姳」的麻煩。
說實在的,她們也沒有找巫馬姳麻煩的必要。
前線節節敗退,聰明的人家已經在開始尋找退路。反正陛下和賢王都是先皇之後,誰當皇帝不是當?這也不能算叛國。
後宮的嬪妃也不太看好自己的夫君,連爭寵的心思都歇了。
大家爭寵是為了榮華富貴,家族興旺,總不能真的是因為陛下魅力無邊。
她們反倒有些可憐「巫馬姳」,她本是賢王的未婚妻,未婚時就對賢王痴心一片,倘若沒有被強擄進宮這件事,他日賢王登基,「巫馬姳」就是順理成章的皇后。
如今這個封妃大典辦得再風光也不過是皇帝的妾,還是一個快要不行了的皇帝。
媯海城最近為前線戰事心力交瘁,已有半月不再踏足後宮。
這段時間想要見家人的妃嬪倒是不少,皇后遣人來問了一句,媯海城不耐地讓她自己看著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