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媯海城左等右等,始終沒等來巫馬姳,直到傳話的小太監顫顫巍巍地跪倒在御前:「陛陛陛下——」
媯海城不耐:「她不願意來?」年輕的帝王臉色驟沉,給人以極大的壓迫感。
長福見狀,急急走下來,對準那小太監就是猛地一腳:「陛下面前,豈可失儀?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小太監這時已經嚇得三魂丟了七魄,勉強逼著自己鎮靜下來:「奴才……奴才本是要去請巫馬娘娘的,娘娘也跟著奴才來了,可走到半路上的時候,那天上突然一道雷就劈了下來,地上裂了好大一條縫,根本就走不過去……巫馬娘娘說,說什麼老天不讓她去……」
長福怒喝道:「休要胡言亂語!定是你沒請到娘娘,才在這裡胡編亂造!」
「是真的!」小太監不住磕頭:「公公大可派人前去查看,便知小的無半句虛言!」
那道天雷把朝天殿前的石獅子劈成了兩半,朝天殿是歷代君王早朝之處,門口的石獅子更是開國君主用純鐵所鑄,於本朝有非同一般的意義。
上天降此異兆,必是一種警醒。
媯海城沒空見美人了,眾臣認為君王失德,上天才會以天雷警示。
「聽說此雷是陛下召司馬氏前來伴駕所致,可見此女乃禍國妖妃,不可伴君王左右!陛下應當將她逐出宮外!」
然而媯海城鐵了心,聽聞此言後勃然大怒,將所有堅持勸誡的言官全部拖了出去。
其中就有皇后的舅舅尉遲子實,皇后匆匆趕來,卻被陛下當著宮人的面下了面子:「爾一介婦人,竟敢妄議朝政之事!」
皇后是家中獨女,性情剛烈,當即就和陛下吵了起來,這幾天鬧得宮中沸沸揚揚。
而引起此事的當事人正在宮中吃冰,很久之前祂與孿生姐妹管理世間有關陰陽的一切法則,然而自從祂的孿生姐妹「隕落」之後,法則失衡,祂的力量失去了約束,不受控制地增長,因此常年似烈火焚身,不得不主動削減自己的力量來減輕痛苦。
喜妹眼睜睜看著祂吃掉了今天第三碗冰,小心翼翼地問:「小姐,您不覺得牙疼嗎?」
神明吃飽喝足,看著自己的人類侍女,竟開始考慮要不要把她帶回合虛山。
按照道理,祂不應該插手人間的事情,更不應該打亂三界輪迴。
但那往往根據祂的心情決定。
白晝覺得喜妹過於憂心忡忡,祂看著她像驚弓之鳥一般走來走去,嘴裡還念念有詞:「皇后一定會過來找您的麻煩的,她在陛下那裡受了氣,一定會找您撒氣!」
喜妹覺得自己有些看不懂小姐了,小姐現在就跟一個然物外的世外高人一樣,什麼也不在乎的樣子。
因為神的壽命太長,人對祂來說就像小螞蟻,祂閉起眼睛又睜開,世間就過了好幾個輪迴。祂有時候會停下來,觀察這些小螞蟻的行進路徑。
巫馬姳今年十七歲,祂要留在巫馬姳的身體裡,再待四十三年。但四十三年,也不過彈指一瞬罷了。
傍晚,皇后怒氣沖沖地闖了進來,大喊著巫馬姳的名字,讓她給自己滾出來。
這座華麗的蘭妃殿是歷代寵妃的住所,緊挨著帝王住所而建,其中規格只略遜於中宮皇后。
尉遲嫣婉更加怒上心頭,不顧侍女的阻攔,一直闖到內殿。
她瞧見白色紗帳後面有一個隱約的人影,料定那是她要找的罪魁禍,當即衝過去,一把把帘子拽了下來:「巫馬姳,你這個……」
她的半句話斷在喉嚨里,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喜妹急匆匆趕來,小臉因為憤怒和害怕脹得通紅,卻仍然張開雙手擋在白晝面前:「皇后娘娘,我家小姐住在這裡是陛下親口恩準的……」
她把媯海城抬出來,指望這位善妒衝動的皇后明白,無論是讓自家小姐進宮,還是住進蘭妃殿,都是皇帝的意思。
皇后就算要找人算帳,也應該去找始作俑者。
喜妹的眼裡藏著一絲自己都沒有發覺的憤恨,自家小姐從來就不想卷進這些風波中,可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人們永遠把攻擊的矛頭對準她!
白晝卻饒有興致地觀察著這位年輕的皇后,皇后很年輕,臉上還有細密的絨毛,她的臉蛋在光影的映襯下像一顆桃子。
白晝實在生不起什麼氣來,因為對於祂而言,皇后還是個可愛的小女孩。祂突然想起,皇后的年紀是比巫馬姳要小上兩歲。
皇后今年才十五歲。
白晝看尉遲嫣婉的時候,尉遲嫣婉也在看祂。
尉遲嫣婉有些怔神,她走上前去,摸了摸女人如同綢緞一樣的黑髮,喜妹一臉警惕,想要阻攔她,卻被白晝阻止。
祂輕輕搖頭:「無妨。」
白晝的轉世長著不同的面孔,但自從白晝進入這副軀體後,巫馬姳的相貌便和祂的真容有了一分相似。雖只有一分,也是人無法企及的地步。
尉遲嫣婉的袖劍掉在了地上,青銅劍撞在青石地面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尉遲嫣婉如夢初醒:「阿姊,我見汝亦憐,何況陛下。」[1]
第5章
尉遲嫣婉生來要做皇后,無論皇帝是誰。
她十三歲時嫁入東宮,而太子的年齡比她足足大上一輪。
父兄自覺愧對於她,自家世代名流,有朝一日卻要依靠出賣女兒保住前人留下的榮華富貴,因此對她無比縱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