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離人來人往的體順堂如此之近,卻又脫於這?份喧鬧,很?是清淨。
春杏動作很?是麻利,待雲珠走到澄心堂時,春杏已經將一切都收拾地妥妥噹噹,雲珠伸了個懶腰,換上家?常的衣裳,這?才舒服地嘆出聲來,任春杏幫她揉捏著筋骨解乏。
有節奏的按揉中,雲珠的精神徹底放鬆下來,前一天晚上的疲憊如潮水般湧上,四肢百骸好似都使不上一絲力氣,她疲乏地陷入了深眠。
這?一睡,便從白天睡到了傍晚。
被春杏喊醒的時候,雲珠疲倦地睜開眼,不悅地望了過去。
春杏也知雲珠的疲累,可現在不是休息的時候,她神情微妙,混合著激動興奮期待,熱切地說道:「主子,萬歲爺傳您去體?順堂侍膳。」
原本懶洋洋擁著被子的雲珠,聽見?春杏的話,得償所願的笑意一閃而過,原本的不悅也煙消雲散,輕快地沐浴更?衣。
夏日煩悶,雲珠特意沒穿鮮亮的衣裳,只穿上素雅宮裝,再輕攏峨眉,淡掃脂粉,便清清淡淡地隨著小珠子而去。
肩輿晃晃悠悠,很?快便到了體?順堂,康熙也做著家?常打扮,脫下繁複的龍袍,卸下沉重的朝冠,此時的康熙較之早上要柔和上幾分。
雲珠輕輕裊裊走了進來,團扇微扇,清如蓮亭亭玉立,好似為這?煩悶的傍晚帶來了一陣清爽的風。
雲珠盈盈下拜,康熙攙住她的身子,止了她的動作,順勢湊到耳旁,輕聲耳語:「朕見?這?景色尚佳,不知愛妃可願和我共賞?」
深深淺淺的紅暈浮上臉頰,好似比天邊的晚霞還要秀美。
雲珠羞澀地低下頭去,露出修長白皙的脖頸,上面還星星點點遍布著紅痕,康熙看?著心神一盪。
輕咳兩聲,康熙收回心神,和雲珠攜手而出。
煙波亭在香山主峰的峰頂,從這?里可以俯瞰香山全景,雲珠隨著康熙走到煙波亭,俯瞰而下,只見?山色空濛,成片的黃櫨綠葉成蔭,連成一片,落日給葉片鑲上金邊,雲霞綻放著異彩。
康熙一時興致大發,他?指著連綿不斷地山峰說道:「昔日詩聖曾言: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這?山雖不似泰山那?麼雄偉陡峻,但也能從中感受到那?般豪情。」
說完,康熙便意識到自己的失策,此時陪他?賞景的,不是那?些御用文人,而是後宮之中的女?子,想必是沒聽過這?句詩的,此時他?正在興頭上,這?烏雅氏聽不懂,可不是要壞了興致。
好在,雲珠不僅聽懂了,還聽明白了康熙話中的壯志,她眼中閃了閃,深深地吸入林間的清空氣,笑著奉承:「泰山巍峨,恭待明主。」
康熙眼中異彩連連,目不轉睛地看?著雲珠:「烏雅氏,朕聽你談吐,可是進過學?」
來了!雲珠心中暗喜,她這?幾日的表現,終於引起了康熙的好奇,對她起了探究的欲望,而好奇,往往是一段關係的開始。
對於康熙的疑問,雲珠絲毫不怵,她將自己早已準備好的說辭拿了出來:「小時候家?里請了落第?秀才給弟弟講課,臣妾調皮的很?,便求著阿瑪讓臣妾隨著學了幾年,等大了才被額娘拘起來收性子,幾年的書讀下來,臣妾雖沒有考秀才的本事,但多?多?少少還是認了些字。」
雲珠說的倒也不假,原身小的時候確實和家?中兄弟念過幾年書,無論康熙如何查,都挑不出毛病。
康熙有種如獲至寶的驚喜,宮中女?子雖多?,但識文斷字的少,能以詩詞應和的便更?少了,他?將雲珠攬入懷中,兩人並肩在煙波亭中,俯瞰這?山河壯闊,一時都入了迷。
直到金烏西墜,倦鳥歸巢,引吭高歌的鳥鳴將沉浸在這?山景里的二人喚醒,康熙笑著握住雲珠的手:「時辰不早了,便回去罷。」
天邊僅剩最後一點白,這?最後的光線,襯得康熙的神情格外柔和,甚至讓雲珠隱隱品出了一分溫柔之感。
雲珠留戀地望著山峰,不知是留戀這?份美景,還是留戀這?難得溫柔的帝王。
看?著雲珠戀戀不捨的樣子,康熙胸膛鼓動,笑出聲來:「現在還不是香山最美的季節,等再過幾個月,這?漫山遍野的黃櫨都將變得似火,整座山都被火紅籠罩,那?才是絕佳賞景只是,到那?時朕再攜愛妃同游。」
一前一後回到體?順堂,御膳已經?擺好,按著帝王的規格,滿滿當當擺了一大桌子,什麼鵝油卷,什麼烤鴨子,甚至還有佛跳牆。盅蓋揭開,香氣逼人,只此時已進暑熱,這?些珍饈美食看?在雲珠眼裡,便格外的膩味。
她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再按照小珠子教的規矩,侍立在康熙旁邊,為他?布菜。
宮裝袖口挽起,露出潔白如雪的手腕,指甲卸下,瑩潤的甲蓋上淡淡泛著粉紅,修長的手指牢牢拿著筷子,時刻注視著康熙目光所在之處,及時地將他?想要的菜夾起。
素日裡其?他?妃嬪侍膳也是同樣的規矩,康熙都覺得理所當然?,然?而前一日裡吃飯時雲珠在他?面前表現的過於自在,既沒有畏之如虎的戰戰兢兢,也沒有有求於他?的諂媚討好,更?不需要他?費心關照,烏雅氏只專心地沉浸在膳食中,偶爾還對火候口味點評幾句,大大方方自自然?然?,好似便如同普通人家?一般,這?是一份康熙從未體?會到的感受,這?份奇的感受讓康熙心裡痒痒的,便又招了雲珠侍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