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仨婆媳倒是风格统一,统一的碎花袄,统一的红绿相间方隔子头巾,就连走路姿势都一模一样,虽然天并不冷,但她们都把手揣在袖洞里。
轩昂不喜乡下人,想绕开,但陈思雨拉了弟弟一把,却跟到了后面。
要她猜得没错,她们应该还要去歌舞团。
果然,萧家二嫂说“娘,那招待所里的床软的跟棉花似的,还香,既然冷家给咱开了房,咱就一直住着呗,干嘛还要跑歌舞团去”
萧婆子边走边说“照老大丈母娘那脾气,婚肯定得离。但你们想想,你们大嫂自打嫁进咱们家,没有给我做过一顿饭,没有给我烧过一回炕,十年了,你们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她呢,生生耽搁了老大十年,这事儿可不能那么算了,要离,行,他冷家也得给我个交待。”
萧家三嫂有点憨闷,说“要谈,咱就住招待所里好吃好喝等着,慢慢儿谈呗,您今儿是怎么了,干嘛非要住到我大嫂的房子里去。”
萧婆子瞪眼“你们没听老大丈母娘说吗,等他儿子回来,就把咱们赶走,赶出招待所。咱要不住到老大家去,真被他们赶走了呢,咋谈条件”
轩昂不知道姐姐为啥非跟着这几个人,想拉她走。
陈思雨把弟弟扯了回来。
她大概明白了,这萧婆子上周来了以后,就一直在跟冷家商议离婚的事,但条件没谈妥,冷母脾气也不好,威胁萧婆子,说准备让冷峻把她赶走。
离婚没谈妥,萧婆子不想走,就想强行住进冷梅家,跟冷家打持久战。
这萧婆子还挺有些机灵劲儿,应该也观察到了,冷梅家是有人住的,到了歌舞团,示意俩儿媳妇往地上一蹲,就开始蹲守了。
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冷梅那个单元,也可以看到冷梅家的门。
只要有人进出冷梅家,她都可以看到。
看这样子,她今天是势要夺回房子不可。
轩昂去上学了,陈思雨就在琢磨,自己要不要出手,把这萧婆子给赶走。
空院,冷梅卧室。
银耳汤和蛋糕已经送进来了,梅霜正在给女儿喂“这汤闻着倒是不错。”
冷梅笑“妈您尝尝呢,那蛋糕肯定更香。”
蛋糕的表皮被烤成了赤红色,内里是橙黄色的,蜂窝海棉状的,松软的瓤,要在上面涂上奶油,它甚至可以放进橱窗里去售卖。
梅霜冷冷扫了一眼“包办婚姻是人生不幸的前提,你也是包办婚姻的受害者,那位陈思雨看到你这样活生生的例子站在面前都执迷不悟,我不可能接受她,也绝不吃她送的东西。”
不比冷父早知道陈思雨是个冒牌娃娃亲,因为老妈为人冲动,说话不赡前顾后,怕她泄密,冷梅姐弟并没有把真相告诉母亲。
所以在梅霜的认知里,陈思雨就是冷峻的娃娃亲。
而她,作为新时代的女性,最反感包办婚姻,自然也就不喜欢陈思雨。
于此,冷梅非常替陈思雨抱歉。
但因为老妈心直口快的性格,又不得不暂时瞒着。
她说“妈,思雨不是你想的那样,她的性格还跟你挺像,要你见了她,肯定会喜欢上她的。”再说“她跟峻峻也没有谈恋爱,只是普通的往来,但我吧咳咳,我挺想他俩能成一对儿的,咳”
痰卡喉咙,她卡的上气不接下气。
梅霜用手绢替女儿揩痰拍背,气的说“瞧瞧你,当初组织是谈了话,但没有强迫你,你为什么要跟萧文才结婚,现在后悔了吧”
冷梅默默叹气。
组织确实没有逼过婚。
可在十年前,年青时代的她是那么的狂热,想要为国奉献自己。
既深爱的人死在战场上了,她就想另外找个志同道合的伴侣,为国家多生孩子,让孩子在她深爱的男人用生命换来的土地上蓬勃成长,建设祖国。
她是抱着那样的心思,以一种狂热的,自我奉献的精神结婚的。
梅霜再说“两地分居,流产,肺结核,看看你身上的病,现在要离婚吧,萧家还要谈赔偿,要我说就该打走她们,你还给她们联络住处,你呀”菩萨都不及她善良。
其实冷梅就算当初再狂热,如今也已经冷静下来了,觉悟了。
萧文才人挺不错的,沉稳,踏实,也善良。
或者说做为穷人家的长子,他有很多会让女性觉得踏实可靠的美德。
但婆婆有五个儿子,因为只有大儿子两口子有公职,有工资,别的都是农民,她就变着法子的从大儿子手里要钱,接济几个小的。
要仅仅只是这样,冷梅家庭环境好,为了丈夫而接济堂房一点,她不介意。
但现在是,明明大家都有房子住,可婆婆非闹着要给儿子们换新房,把丈夫几年积攒的津贴全要去了不说,连她带去的二百块钱也全拿走了。
当她病了,没钱住院,就只能去村卫生所打屁股针,输液。
而在她确诊肺结核后,最需要丈夫时,丈夫却说摔断了腿,来不了。
婆婆倒是来了,可是,却以她十年没有孩子为由,要求她立刻辞职,回村里养身体,并赶紧给萧文才生孩子。
还说,想离婚也行,冷家必须给萧家补偿。
否则她就上军区一级级反映情况,要求部队领导给她做主。
总之就是,婆婆也愿意离婚,但是狮子大开口,她要讹一笔。
而最近,冷父冷兵有调回北城的可能。
万一萧婆子闹起来,真逐级上访啥的,冷父的调动肯定会受影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