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时长舒了一口气,“小展诗,孩子的离开,其实是在保护你,他不想自己的妈妈被一个废人浪费一辈子。你离开我,可以有更好的生活,找个健康的老公,生一双儿女,生活多么幸福。而你跟我在一起,不仅孩子都保不住,还要照顾我这一天不如一天的身体。你不仅不会幸福,生活里还到处充满了绝望。小展诗,你还跟我在一起,图什么呢?”
“图你对我的爱。”我在他耳边轻轻诉说,“无论健康还是疾病,都不能将我们分开。我不要离婚。”
“展诗,你清醒一点。渐冻症不是疾病,是绝症!甚至不是普通的绝症!它不是立时要人命,却是在慢刀子划你的心。你看——”说着,容时指了指他的小腿,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他小腿的肌肉震颤得很明显,尽管现在室内光线不好,我依然能够清楚地看见那种不规律的跳动。
我伸手过去,抚摸着那块跳动的肌肉,“你就是太累了,这两天你一直忙着照顾我,其实你自己都还是个病人。”
“累什么?我不上班,只不过煮点面熬个粥,菜都是我哥送来的现成的。小展诗,我是生病了呀,而且是治不好的甚至是不可逆的病。你今天看见我还是活蹦乱跳的,可你永远不知道明天的我是什么样,或许手不能动了,或许路不能走了……”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从小腿移到我的脸上,“孩子不在了,就是在告诉我们,我们不该在一起。”
“不要——容时,不要。”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容时放开搂着我的手,“小展诗,你好好想想。你不睡觉的话,我去给你做早饭。”
容时又要跟我离婚,我哪儿还能睡得着。
我跟着容时下楼,容时把鸡蛋放进锅里煮,然后又来游说我:“小展诗,等你身体恢复了,我们就分开吧。”
“你大早上抽什么风?咳嗽了两声就说到离婚了?”我心里现在是五味杂陈,是难过、失望还是恐惧,说不清的情绪在我心里蔓延。
“小展诗,我不是说着玩的。从你做完流产我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跟着我,你能得到什么?你什么都得不到。如果你自由了,你就可以追求想要的幸福。”
“可我的幸福就是来源于你。”
“你错了。你的幸福是来源于一个健康的我,但未来的我事事要人帮忙,你还会幸福吗?”
我愣了一下,我的脑海中又出现那天在医院附近看到的坐着轮椅的男孩,那么让人心疼。
“我愿意照顾你、帮助你。容时,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
“小展诗,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我自己。我给不了你幸福。”
“这个婚——非离不可吗?”
“这个婚——非离不可。”
我跟容时说不下去了,自己坐在餐厅,难受得要死。
容时端来早餐,继续说道:“小展诗,如果没有这个宝宝,我们现在已经分开了。宝宝给了我重新选择的机会,但是很遗憾,我没有这个机会了。”
“为什么你要离婚我就非得顺着你?”我把面前的早餐推开,“我就是不离婚,你能怎么办?一个人跑到民政局扯张证吗?”
“我能怎么办……小展诗,我可以等分居期满法院裁定——如果那时我还活着的话——如果那时我已经死了,就更好办,婚都不用离了。”
“你!”他还真是什么都想好了,气得我小腹疼。
我弯腰捂着肚子,疼得说不出话来。
容时跑来抱我,“小展诗,对不起对不起。你身体还不舒服,我不该说那些话。”他打横把我抱起来,然后抱着我走到沙旁,让我侧躺在沙上。
“小展诗,对不起,都怪我,让你受这么多痛苦。”容时居然捂着脸哭泣起来。
我光顾着考虑自己的感受了,忘了容时也会难过。
我强忍着疼痛坐起身,拉开容时的手,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容时,我的痛苦不是来自于你。我的幸福却是来源于你。除了离婚,我什么都能答应你。”
他摇摇头,“小展诗,只要离婚,我什么都能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