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容时就在他的办公室里进行了一轮又一轮的对话,可无论我怎么说,容时都没有改变他的主意,他始终认为,既然他的身体会一天比一天糟糕,不如早些跟我离婚。
“小展诗,”他坐在沙上看着我,语气忽然平静得吓人,“其实就算不离婚也不要紧,我的身体大概也不会拖累你几十年。等我死了,你还是自由身。”
我靠在他的办公桌上,忽然感到天旋地转。
闭上眼睛之前,我的余光看到容时从沙上慌乱起身的模样。
再后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现自己在一个粉色的房间里,但是床是白色的,被子也是白色的,就连看到的人都是身穿白衣服的——我这是在医院。
“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医生问我。
我摇摇头,除了有些疲惫,身体并未感觉有什么不适。
“醒醒吧,小伙子,你老婆都醒了。”医生又拍了拍趴在我身旁睡着的容时。“我先出去了,一会儿你老婆有什么不舒服你就按铃。”医生交代了一下离开了。
容时坐起身,定定地看我一眼,他放开牵着我的手,给我倒了杯水,“小展诗,你终于醒了。”
我看着胡茬都冒出来的容时,还真有点不习惯。
在我眼里,容时永远都是精致的代名词,他从来不会允许自己蓬头垢面地出现在别人面前。
容时扶着我坐起来,又把床摇高,把我身后的枕头立了起来让我靠着。
他往水杯里插了吸管,递到我面前。我想伸手去接,才现我左手上还打着吊瓶,右手刚刚一直被容时拉着,都麻了。
容时见状,直接端了杯子来喂我水喝。
温热的水流进我的身体,湿润了我的嘴唇,我才感觉舒服一点。
“我怎么了?”我问他。
容时把水杯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转身握住了我的右手。
他说:“小展诗,你怀孕了。”
“我怀孕了?”我自己都不知道。
容时点点头,“六周了。”
我好开心,我和容时要有自己的宝宝了。
但是我现在在医院,宝宝不会出什么事吧?
想到这儿,我着急地看向容时,“宝宝现在怎么样?”
“你和宝宝都没事,医生说你就是一时心急才会晕倒。但是——”容时收回握着我的手,严肃地看着我,“小展诗,我们不能要这个孩子。”
“为什么?”我急了,这是我第一次怀孕,为什么不能要他?
“你忘了?”容时平静地说,“我们是要离婚的。”
“离什么婚?”一个护士正巧这时候进了病房,“你老婆都怀孕了,有什么事都得给孩子让道呀!再说,妊娠期离不离婚可不是男人说了算。”
我感激地看了一眼护士。
护士又对我说:“我看你老公对你挺上心的,从送你来到现在,寸步不离。不然我也不会这么说。”
“我老公对我很好很好。”我看着容时说。
“来,量个体温,我一会儿过来收体温计。”护士把温度计递给我,转身出了病房。
我把体温计夹到腋下,闭上眼睛回想刚才护士的话,好像的确是这样,我现在怀孕了,容时不可以在这个时候提出离婚的。
我摸了摸还很平坦的小腹,心里默默对宝宝说,你来的真是时候。
“小展诗,你想过没有,你一个人怎么带孩子?”容时又来劝我打掉孩子了。
“我不离婚,怎么就是一个人了?”我躺下来,钻到被窝里,转头朝里,我现在真的是根本不想看到容时。
“小展诗,”他绕到我面前,“我的身体,用不了几年,就会——”
“就会什么?你现在是不是好好的?你凭什么剥夺我孩子的生命?”我冲他吼起来,“你回去吧,我不想看到你。”
护士听见我们房间里的大呼小叫的声音,立马冲进病房,“干嘛呢干嘛呢?病人需要休息,有什么事等出了院再商量。”
“家属还是先出去吧。你们都冷静冷静,不管孩子要不要,大人的身体都是最重要的。你现在还是要好好静养。”护士拿了体温计,拉着容时出去了。
病房里只剩我一个人。
我知道我不会放弃我的孩子,可是我更加不会放弃容时。
我闭上眼睛,想起了昨天在医院门口看到的那个年轻男孩,容时有一天也会变成他那样动都动不了吗?还有容时的妈妈,临终的时候连自主呼吸的能力都丧失了,容时也会那样吗?
我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