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稻種在田園裡,一隻只鼴鼠正在田坎上勞作,插秧。兔子們遊走在果園裡,給果樹打藥。健壯的馬拉著車,慢吞吞地運輸著物資。田裡還能看見馱著曲犁的老黃牛,慢吞吞地耕種著。
每個動物都在忙碌著,而豹子豺狼老虎卻被關在了豬圈。
沒有人去豬圈餵食,這些餓極了的猛獸會互相廝殺。明明豬圈的圍牆不高,但它們好像從來沒想過跨越這道牆。周圍路過的動物對此熟視無睹,臉上掛著怪誕而扭曲的微笑。
這些動物雖然有一張動物的臉,但身體依然保持了生前的體型。這讓它們看起來格外畸形。
幾乎是瞬間,贏舟的腦海里蹦出了四個字:動物農場。
儘管這個農場和他想像中的歐式農場不太一樣。
菜園和田園的後面有一片湖。湖上有修木橋。木橋的盡頭是一座磚瓦房,房子的牆壁上用紅色的油漆寫著標語:「少生優生,幸福一生」。
這是許文玲當年在老家的家。
那已經是很遙遠的記憶了。
贏舟知道許文玲是走投無路才回家的。
他記得外婆在灶台邊摔碗大罵,說許文玲不聽她們的安排硬要嫁給別人,害他們拿的廠長兒子的十萬彩禮都退了回去;大賠錢貨生了個小賠錢貨,有手有腳不工作,還要回來腆著臉討飯吃,怎麼不帶著野種死在外面。
但不管罵得多難聽,許文玲都不反駁。只是低著頭討好地笑著。
贏舟小時候身體不好,三天兩頭髮燒,孩子又離不開大人,許文玲甚至沒辦法出去打工。
她不是很好的母親,怯弱、麻木又愚昧。但從來沒想過丟下他。
湖邊被蘆葦環繞著。風一吹,漫天飄絮。
贏舟的身體不受控制地朝前走去。
他來到老房子前,伸手取下門閂,推開塵封的木門。
一樓是餐廳,廚房,還有一個放糧食的穀倉。二樓才是住人的地方,有三間臥室,還有一個大大的天台,沒修屋子,是平時用來晾衣服的地方。
這是自家的宅基地。許文玲有兩個哥哥,所以有三間房。一間是父母住,兩間留著給哥哥和嫂嫂。
家裡修房子,是不會給她準備房間的。她十四歲就坐著摩托車進城裡打工了。
贏舟把臥室的門依次推開,裡面果然什麼也沒有。
他沿著走廊,一直走到了盡頭的天台。
贏舟在這裡,看見了一隻穿著紅色禮服的兔子,
紅禮服的裙擺很長,鋪在地上,像是一朵盛開著的紅色鮮花。
兔子背對著他,贏舟只能看見一個毛茸茸的腦袋。
這隻兔子正在輕輕哼著歌,懷裡抱著一個棉布做成的襁褓,似乎在哄小孩睡覺。
贏舟的鼻子突然一酸,他開口道:「媽媽。」
兔子的動作停下了,它緩緩轉過了自己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