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不會告訴顧衡真相,春草最後的樣子他連讓顧衡想像一下都不想。
可是顧衡還是問了,他問:「春草……最後走的時候痛苦嗎?」
沈清舟表面上的平靜忽的就被這一句話打破了,他驟的痛哭出聲,把顧衡嚇得手忙腳亂不知道該怎麼辦,慌忙的抱住了沈清舟,一下一下撫著他的背,就像是他曾經哄他一樣。
「春草……走的不痛苦,她是安樂死的……」沈清舟在顧衡耳旁道:「顧衡,她太痛了,她跟我說『爸爸,我好痛。』我不想的,我不想這麼做的,可是她太痛了,顧衡,我希望她陪我久一點的,可是……可是她真的太痛了,她連路都走不了了,她連我都不認識了……」
春草的最後已經瘦得不成人形,她的身上插著大大小小的管子,背上腿上胳膊上長滿了皰疹跟褥瘡每天都在往下淌著膿水,更不要說各種惡性腫瘤與器官衰竭,她幾乎每天都要靠著藥物入睡,然後一次次的被痛醒,到最後變得昏昏沉沉誰也不認識,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難得的清醒了一回,然後她對沈清舟說:「爸爸,我好痛……」
沈清舟再也無法忍受他的活潑可愛、天真善良的女兒這番模樣了,所以他選擇了安樂死,現在的她再也不會那麼痛了。
顧衡不知道沈清舟下定了怎樣的決心才做出了這樣的選擇,他只知道他在沈清舟最需要他的時候沒有陪在他的身邊,這樣重的擔子壓在了沈清舟一個人的身上,壓的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拍著沈清舟,忽然道:「沈清舟,我們結婚吧。」
說出了這句話的顧衡忽然平靜了許多,就像是一個茫然的人被信仰所救贖,他說:「沈清舟,你沒有家了,我也沒有家了,所以我們再組成一個家好不好,至少、至少……」
顧衡止不住的哽咽道:「至少晚上不會一個人了……也不會再也沒有人說話了,有什麼事情也可以一起分擔了,所以我們結婚吧,好不好?」
沈清舟從顧衡懷裡起來看著顧衡的眼睛,他本來是不想答應顧衡的,因為他虧欠了顧衡太多太多,多到他不知道該如何還,他在道歉這件事上永遠慢顧衡一步,所以他覺得無論是在家世、性格以及對對方的愛上面,他都配不上顧衡。
可是顧衡的眼睛裡藏著期待與不安但更多的是孤單,就像是顧衡第一次見到他問他名字時候的那樣,猛然間沈清舟覺得顧衡這麼多年好像一點兒都沒有變。
沈清舟忽然就覺得他該答應,也同樣是因為他欠顧衡的太多,所以他要用一輩子去還,他會一輩子對他好,寵著他由著他愛著他,這是他的歉意也是他的愛情。
於是沈清舟緩緩的露出了一個帶著淚的笑容,他說:「好。」
顧衡也同樣的笑了,他抬起沈清舟的手,如同沈清舟之前一樣,將戒指緩緩的套進他的無名指。
沒有隆重的儀式,沒有鄭重的誓言,只有簡簡單單的兩顆靠在一起的心,他們知道他們此生將至死不渝。
「沈清舟,我們以後要走出傷痛了,春草說我們以後要幸福。」
「好。」
「我們不要搬家了好不好,就住在這裡,一輩子。」
「好。」
「沈清舟,你說春草在看著我們嗎?」
沈清舟轉過了頭,他認真看著顧衡,忽然彎起了眼角,他說:「顧衡,我愛你。」
「嗯。」顧衡同樣笑了起來,一如第一次相遇的那個夏天,他說:「我也是。」
天上最亮的那顆星星閃爍著璀璨的光芒,屋裡兩個只有彼此的人緊緊相擁,他們曾失去了所有,但是從現在開始他們再也不會孤單,他們會一同面對風雨與坎坷,無論歡喜還是悲傷都一同相伴,直至死亡。
第97章番外一婚禮
時間總是快的讓人捉摸不透,一轉眼便到了盛夏,熱的人腦袋發暈,渴望著空調的涼爽,沈清舟跟顧衡也不例外。
只不過今天有些特殊,戚榕明約了他們出來玩,顧衡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不同意的,這麼熱的天連一向幫著顧衡打圓場的沈清舟也不太願意出來,還是戚榕明求爺爺告奶奶聲音眼見著就要哭出來才把二人叫了出來。
戚榕明把他們約在了郊外的河邊,河旁有一大片的沙灘,除了幾把遮陽傘外沒有任何遮擋物,時間已經到了下午四點,沒有中午那樣曬得人在外面呆上一秒就想暈倒過去,但也還是被陽光晃的睜不開眼睛。
顧衡剛到地方就想回去,還是沈清舟把他勸下來讓看看戚榕明找他們是什麼事,他們到的有些早,戚榕明還沒有來,氣的顧衡臉色發青的坐在遮陽傘,心裡想著如何揍一頓戚榕明才能出氣。
因為酷暑難耐,沙灘上空無一人,只有沈清舟跟顧衡兩個人像個憨憨似的坐在那裡聽著不知道何處傳來的蟬鳴。
顧衡躺在沙灘上,酷暑讓他覺得煎熬,蟬鳴讓他感到吵鬧,但當沈清舟坐在他的身邊的時候,他就只能感受到岸邊的徐徐吹來的涼風與只有在盛夏才能嗅到的炙熱的味道。
沈清舟握著顧衡的手,因為炎熱兩個人的掌心皆是黏膩一片,潮濕的讓人難受,這樣黏糊的觸感並不讓人感到愉悅,只讓人覺得有種剪不斷理還亂,好像是所有事情都糊在了一起,怎麼都掰扯不清楚,就像是沈清舟的前半生過的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