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錯了……沈清舟,我真的錯了……」顧衡的聲音嘶啞,他在懺悔,對他愛得如同信仰的人懺悔。
他感受到一隻溫暖的手緩緩的撫上了他的頭髮,接著比他還要嘶啞的聲音傳來:「小衡,你沒有錯,錯的是我,我該跟你好好解釋的,我該在一開始就告訴你春草的病情的,我該在你害怕的時候跟你好好聊聊的,而不是打著為你好的名義遠離你,跟你發脾氣,錯的是我不是你……」
顧衡搖著頭,他幾乎要哭出聲,卻不知為何竭力的忍著,卻又忍不住的發出嗚咽,狼狽極了。
沈清舟頓了一下,道:「你真的沒有錯,我之所以不去見你是因為春草的病需要人在旁邊,而我之所以不讓你來看我和春草,是因為春草說『不想讓顧叔叔看到我現在的樣子,小姑娘就應該美美的,我現在不好看,等我好起來了就叫顧叔叔過來』,顧衡,春草她喜歡你,她把你當成最重要的人,你不要對她有所愧疚好嗎?」
顧衡依然在搖頭,他的聲音幾乎顫抖,他說:「你不用、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春草怪我,怪我嫌棄她,哪怕只有一瞬間,是我的錯,沈清舟,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她真的沒有怪你,」沈清舟一邊試圖拿下顧衡擋著臉的手一邊道:「她如果怪你的話是不會跟你一起去看星星的,我們的春草是一個敢愛敢恨的小公主,她很勇敢,她如果討厭你一定會說出來的,這你也知道不是嗎?」
然而顧衡卻固執的把手擋在臉上不說話,無助的、無法抑制的哭泣著。
沈清舟看著顧衡的樣子忽然站起了身,去到了春草的屋裡拿出了一樣東西塞進了顧衡的懷裡。
毛茸茸的觸感讓顧衡一下子愣了神,不自覺的放下手像懷裡看去,是一個毛茸茸的兔子玩偶,他當年帶回來送給春草的那一隻。
放下手的顧衡發現沈清舟在看他,又猛地別過臉去,逃避似的不讓沈清舟看到他現在的表情。
沈清舟也沒有生氣,反而帶上了一些笑,像是在回憶著什麼似的,他說:「這是春草央著我給你做的禮物,心心念念的要送給你,你捏一下兔子的尾巴。」
聽到沈清舟說這是春草給他的禮物,顧衡有些怔愣,他抖著手輕輕的捏了一下兔子尾巴,那仿佛是一個神奇的開關,剛按下去便有一個熟悉而稚嫩的歌聲傳來。
「顧公主乖乖,把門開開,爸爸要進來,你可別不開……顧膽小鬼,以後有春草牌小兔子陪你,可不能再害怕了喲!還有,一定要和我爸爸一起幸福呀!顧公主乖乖……」
春草的歌聲並不好聽,調跑的可怕,卻讓顧衡瞬間泣不成聲。
「春草她……」沈清舟也紅了眼圈,聲音有些哽咽,「春草她說就算以後不在我們身邊了也會像她媽媽一樣在天上看著我們,她說她就是天上最亮的那顆星星,想她了就看看天空,她會一直在那兒。」
顧衡再也忍不住痛哭出了聲,可他嘴裡的話語卻讓沈清舟意想不到。
「沈清舟……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我要瘋了,求求你救救我……求你……」顧衡說的斷斷續續,聲音模糊的讓人聽不清,聽清了也覺得聽不懂。
然而沈清舟卻聽的明明白白,因為他知道春草之於顧衡意味著什麼,或許連顧衡自己都沒有發現春草對於他的意義。
顧衡的內心是封閉的,他什麼都不願意說,從來不會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別人,包括沈清舟。在顧衡十八歲的時候他就是這樣,沈清舟也覺得他這輩子都不會改變了,知道顧衡遇到了春草,就像是遇到了打開他內心封印的鑰匙似的,讓他變得願意去吐露心聲。對於顧衡來說,春草是他生命中賦予特殊意義的人,而這個人被他傷害過,並且他還無法彌補自己的錯誤,於是乎顧衡崩潰了。
「救救我……救救我……」顧衡不住的重複著這三個字,沈清舟的眼淚隨著顧衡的話語一起滑落,因為他知道顧衡這段時間經歷了什麼,再堅強的人也不會無動於衷。
沈清舟抖著手從兜里掏出了一樣東西,用力的扯開顧衡捂著臉的手,將一個閃爍著銀光的東西套在了他的無名指上。
那是一枚簡單的,兩個素圈中間打成一個結的戒指。
顧衡看著戒指忽然整個人停了下來,愣愣的盯著自己手上的戒指,看的沈清舟有些害怕的喚了他一聲:「顧衡?」
這一聲仿佛一個啟動按鈕,讓顧衡驟的反應了過來,他慌亂的在自己身上不知道尋找著什麼,半響才從自己褲子的口袋裡掏出了一枚和他手上一模一樣的戒指,兩個素圈,中間打了一個結,就像他跟沈清舟本來完全平行的人生忽然交織在了一起再也無法分開一樣。
「這是春草給我挑的戒指……」顧衡拿著那枚戒指,聲音里還帶著哭腔,他問沈清舟,「為什麼春草在……在最後的時候也不想見我?」
「不知道,」沈清舟搖了搖頭,他聲音里的哭腔比顧衡還要重,他說:「那是春草最後的願望,我得滿足她。」
可是沈清舟怎麼會不知道呢?他養了春草六年多,看著她從小小的一團變得會跑會跳,會笑著喊爸爸,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春草之所以不想顧衡見她是因為她最後的樣子並不好看,到了最後甚至連楊姐她都不願意見,只留下了沈清舟去陪她,她不希望有太多人看到她的樣子,這是一個六歲的小姑娘最後的倔強,沈清舟答應了春草的,所以即便到了最後沈清舟也沒有告訴顧衡,讓他來看最後一眼,因為他跟春草拉過鉤,這是他的承諾。